但偶尔也有例外的用法:或表惊奇,或表感服。我曾在故乡瞥见乡农父子一同午餐,儿子指一碗菜向他父亲说:“这不坏,妈的你尝尝看!”那父亲答复道:“我不要吃。妈的你吃去罢!”则的确已经醇化为现在时行的“我的敬爱的”的意义了。

中国人至今另有无数“等”,还是依靠家世,还是倚仗祖宗。倘不改革,即永久有无声的或有声的“国骂”。就是“他妈的”,环绕在高低和四旁,并且这还须在承平的时候。

我生善于浙江之东,就是西滢先生之所谓“某籍”②。那处所通行的“国骂”却颇简朴:埋头以“妈”为限,决不牵涉余人。厥后稍游各地,才始惊奇于国骂之广博而精微:上溯祖宗,旁连姊妹,下递子孙,提高同性,真是“犹银河而无极也”③。并且,不特用于人,也以施之兽。前年,曾见一辆煤车的只轮堕入很深的辙迹里,车夫便愤然跳下,出死力打那拉车的骡子道:“你姊姊的!你姊姊的!”

⑿拓跋氏当代鲜卑族的一支。公元三八六年拓跋[王圭]自主为魏王,后日趋强大,占有黄河以北的地盘;公元三九八年定都平城(今大同),称帝改元,史称北魏。

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九日。======================================

唐今后,自夸族望的民风垂垂消弭;到了金元,已奉蛮夷为帝王,自无妨拜屠沽作卿士,“等”的高低本该今后有些难定了,但偏另有人想辛辛苦苦地爬进“上等”去。刘时中⒀的曲子里说:“堪笑这没见地贩子匹夫,好打那好恶劣。江湖朋友,旋将表德官名相体呼,声音多厮称,字样不寻俗。听我一个个细数:粜米的唤子良;卖肉的呼仲甫……开张卖饭的呼君宝;磨面登罗底叫德夫:何足云乎?!”(《乐府新编阳春白雪》三)这就是当时的发作户的丑态。

⑨“老狗”汉朝班固《汉孝武故事》:栗姬骂景帝“老狗,上心衔之未发也”。衔,挟恨在心。“貉子”,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惑溺》:“孙秀降晋,晋武帝厚存宠之,妻以姨妹蒯氏,室家甚笃;妻尝妒,乃骂秀为貉子,秀大不平,遂不复入。”

晋朝已经是大重家世,重到过分了;华胄世业,后辈便易于得官;即便是一个酒囊饭袋,也还是不失为清品。北方国土虽失于拓跋氏⑿,士人却更其发疯似的讲究阀阅,辨别品级,保护极严。百姓中纵有俊才,也不能和大姓比并。至于大姓,实不过承祖宗余荫,以旧业骄人,空肚高心,当然令人不耐。但士流既然用祖宗做护符,被压迫的百姓天然也就将他们的祖宗当作仇敌。邢子才的话固然说不定是否出于愤激,但对于躲在家世下的男女,却确是一个致命的重伤。势位声气,本来仅靠了“祖宗”这唯一的护符而存,“祖宗”倘一被毁,便甚么都倒败了。这是倚赖“余荫”的必得的果报。

别的国度里如何,我不晓得。单晓得诺威人Hamsun④有一本小说叫《饥饿》,粗暴的口气是很多的,但我并不见这一类话。Gorky⑤所写的小说中多恶棍汉,就我所看过的而言,也没有这骂法。唯独Artzybashev⑥在《工人绥惠略夫》里,却使无抵当主义者亚拉借夫骂了一句“你妈的”。但当时他已经决计为爱而捐躯了,使我们也失却笑他自相冲突的勇气。这骂的翻译,在中国原极轻易的,别国却仿佛难堪,德文译本作“我利用过你的妈”,日文译本作“你的妈是我的母狗”。这实在太费解,――由我的目光看起来。

推荐阅读: 炼狱之劫     惊悚:我只卖凶宅     九狼图     我从天上来     狩猎花都     唐时月     璃心茉花开     召唤:横扫天下     长生:从被魔女强推开始     原罪之诱你入地狱     冬恋盼夏暖     狐妃萌萌哒:邪王,轻轻缠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