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有仙魔之力,伴着夜色清风,与瀚海轻波一同入了五脏六腑。
马儿背上无人,两军对峙的肃杀氛围并未吓退它半步,它见城中有人驰来,灵耳一动,俄然扬蹄一踏,长嘶一声!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暮青笑着问,像问候一个老朋友。
看着元修怔住,暮青绝望至极。
就在她转头之际,长街上俄然有几具尸身窜了起来!那几人穿戴燕兵的甲胄,满脸是血,难辨面貌,掷来的兵刃在空中划出道道雪弧,亮如明月!
而就在世人转头的一瞬,魏卓之屈指一弹,火折子的亮光在烟雾中微若星光,无声无息地落在船头船面上,火顿时从桅杆底下窜了起来。
城墙根儿下,暮青见步惜欢尚无病弱之态,只好压下担忧,与他一同往城门口看去。
夜风起兮,云袍飞扬,巍巍城墙恍若苍崖。暮青被一团浓云挽住,仿佛坠入了缠绵旧梦里,见衣袂与夜风齐舞,红霞与繁星共天。这气象,平生难见几次,暮青稍一失神,下一刻已落入了一人的胸膛臂弯间。
群臣大喜,山呼万岁,元修凭栏望向火海,手指舱室,口吐黑血。
跟着传令人的脚步声远去,机括声一停,船上立即堕入了沉寂。紧接着,铁靴踏在船板上的声响如浪般移到了船尾,船身稍平,船头便调转方向遁藏浪劲。
这时,步惜欢才问候道:“当年盛都城下一别,燕帝陛下可还安好?”
“元修。”暮青隔着城门过道与元修对望着,星光洒在肩头,冷辉细碎,胜似寒冰,“我最后问你一遍,有洛都的动静吗?”
步惜欢已转头望向暮青,目光落在她执缰的手上,笑吟吟隧道:“路上几经恶战,卿卿怠倦不堪,为夫不能去与娘子共骑,不知娘子可愿来与为夫共骑?”
“护驾!”侍卫们守住帝后四周,数人纵身迎战。
喊罢,一口淤血冲喉而出,元修抬头倒下,四周顿时大乱!
燕军见驾让出条路来,元修驰近城门,见神甲侍卫和一群武林人士守在吊桥口,桥后是黑压压的南兴马队,吊桥当中有着匹战马,浑身浴血,神骏倨傲。
元修看着暮青,只是看着,不言也不语。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一声长报之音入耳,展开眼时,她闻见夜风捎来了一股腥涩气。
步惜欢道:“难。老臣陈腐不化,豪族权势盘错,改革谈何轻易?朕也经常想,若非当年南渡,江南难有本日气象,可见人间之事皆在因果当中,经曰舍得,实乃哲理。不舍,可贵。”
使节团的保护军随船而来,未骑战马,眼下仅剩两千余人,而南兴的兵马乃是马队,且兵力是燕军的两倍,如若交兵,侍卫们虽能护驾分开,但两千将士怕是只要被屠的了局——这话陈镇没说,皇上久经战事,无需他多嘴。
暮青懒得与人磨嘴皮子,只把手往步惜欢手中一搁。
“不是说了吗?余下之事交给为夫,莫惊,莫忧。”
华鸿道问:“战况如何?”
世人下认识地顺着罐子的来处望去,只见一个南兴海兵攀在船雕栏外,只暴露半截脑袋,见人望来,冲人一笑,一放手就坠入了海中。
元修口吐黑血,抬头而倒,耳畔是错愕的喊声,臣子、侍卫和将士们向他团团围来,他的眼中却只要桥上的那抹人影。那人一袭烈衣卷入了千军万马当中,人似黑潮,尘起如云,他俄然间明白,这平生缝住了他的心的阿谁女子已策马腾云而去,去处是远洋仙山,是茫茫人海,此生来世,再不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