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生,他最怨的应当还是六合命数吧……
众臣口呼陛下,哀叫哭嚎,保护们从漏水的底舱下提水救火,船面上乱作一团,使船扭捏不定,烧断的船帆绳索滑向雕栏,少顷,船上火势四起,浓烟滚滚。
上舱内,元修盘膝而坐,陈镇助其运功调息,华鸿道在门外道:“发灯语!命舰队勿再理睬南兴帅舰,只需挡住敌船,助头舰凸起重围,速来接驾!”
将士们在马背上坐得笔挺,仿佛没人望向这边。
“替朕往洛都传句话,朕这一起上替贵国剿杀了很多叛党,彻夜摈除燕军,又保下了贵国的东大门,贵国借道的情面,朕可还清了。”
朱运山低着头禀道:“回陛下,大帅正……呃,率军抗敌。”
暮青手上有伤,许是不想颠着她,又许是防备流箭伤着她,步惜欢骑着马走得很慢,街上各处伏尸弃箭,他却像带着爱妻踏郊秋游普通,马蹄踏着血,似踏着京郊仲春的霜梅,夜风劈面,繁星在天,风景一江独好。
大图海师战船陈腐破败,江船更难与海船一较气势,朝廷重漕运而轻海防乃自古之事,南兴帝一亲政就下旨兴建战船、练习海师,天下人都觉得是星罗海寇猖獗之故,直至客岁南兴帝下旨搀扶海上贸易,天下人才看出了这位年青帝王的雄才远略。
魏卓之练习海防、剿灭海寇多年,夜间交兵,又是大雾天,不成能不防备敌船偷渡,那些战船中很能够有南兴战舰——这话华鸿道也没说,皇上自即位后便喜怒难测,彻夜的表情更不成能好,还是莫要多嘴为妙。
二人惊了惊,南兴帝就在城门那头儿,旁有侍卫高人,后有精骑雄师,若不放箭,如何御敌?
暮青将发辫接到手中,好久无言。在胡人的信奉中,五色采络代表着黑鹰、白驼、灰狼、赤马和金蛇,他们信赖将在寺庙中供奉过的彩络编入发中,便可使灵魂与神明相通,受神庇护,受赐勇者意志。胡人从不堵截发辫,他们信赖一缕发辫就是一缕灵魂,身后要灵魂完整才气回到天神座下。这孩子把他的一缕灵魂留在她身边了……
暮青望着元修,对步惜欢道:“我有话想跟他说。”
燕军的弓手们在城门内布阵,两军隔着城门过道蓄势防备。
知县一愣,昂首瞄去,只见那环球闻名的南兴天子勒马于桥上,黄尘遮了马蹄,那人近在三丈以外,却似远在山岚海雾之间,气度矜贵,一开口漫不经心的,却叫人如闻天音。
话音刚落,长报声再传,“报——启奏陛下,方才海上传来灯语,魏大帅命舰船攻击北燕使船,引开了北燕舰队,我军帅舰马上到达港口!”
四周都是箭石之声,这声响并无独特之处,只是华鸿道谨小慎微,闻声声响时本能地往中间避去!刚躲开,三支袖箭从他的袖下射过,一齐破门而入!
二帝隔着大图东海小镇的城门议论国事,当真有几分故交话旧之意,可话里的机锋,又岂为外人所知?
暮青回身走向吊桥,人群让出条路来,唯有神驹还是立在吊桥中心。
是真要撤兵还是诱敌之计?
暮青来到马前,昂首笑了笑,护城河幽幽的波光映在她的眉眼上,笑容暖柔,柔得有些惨白,仿佛风一吹,这笑此人便会随风而散了。
步惜欢叹了声,转头看向暮青,元修想要的并不是战友交谊,故而这人间最为这段交谊悲伤之人只要她了。
耳畔传来的声音好听得让人想睡,男人的手抚来她的腹前,揽着她悄悄地靠在了他怀里。他怀里暖炉似的,华袍重锦隔绝了凉瑟的秋风,暮青感受着背后那沉而有力的心搏,闻着衣袍内的松木香,眼眶一热,艰巨隧道:“我忍不了多久,你不想让我在顿时脱手的话,最好快些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