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锦筵招妓乐,乱此凄其夜。
如何叫做“太谷灯”呢?因为山西人财主最多,却又大家吃烟,以是那边烟具比别省都精美。太谷是个县名,这县里出的灯,款式又好,火力又足,秃顶又大,五大洲数他第一。可惜出在中国,如果出在西欧各国,这第一个造灯的人,各报上定要替他立名,国度就要给他专利的根据了。无法中国无此条例,以是叫这太谷第一个造灯的人,同那寿州第一个造斗的人,虽能使器物操纵,名满天下,而本身的申明藏匿。虽说择术不正,可知时会使然。
次日夙起,再到堤上看看,见那两只打冰船。在河边上,已经冻实在了.问了堤旁的人,晓得昨儿打了半夜,往前打去,前面冻上;今后打去,前面冻上。以是今儿罢手不打了,大总等冰结牢壮了,从冰上过罢。困此老残也就只要这个别例了。闲着无事,到城里漫步一回,只要大街上有几家铺面,其他背街上,瓦房都不甚多,是个萧瑟寥落的气象。因北方多数如此,故看了也不甚惊奇。回到房中,翻开书筐,顺手取本书看,却好拿着一本《八代诗选》,记得是在省会里替一个湖南人治好了病,送了当谢仪的,省会里忙,未得细看,顺手就收在书箧子里了,趁明天无事,何妨细心看他一遍?本来是二十卷书:头两卷是四言,卷三至十一是五言,十二至十四是新体诗,十五至十七是杂言,十八是乐章,十九是歌谣,卷二十是杂著。再把那细目翻来看看,见新体里选了谢眺二十八首,沈约十四首;古体里选了谢洮五十四首,沈约三十六首,内心很不明白,就把那第十卷与那十二卷同取出来对着看看,实看不出新体古体的别离处来。内心又想:“这诗是王壬秋阎运选的,此人负一时盛名,而《湘军志》一书做的委实是好,有目共赏,何故这诗选的未惬人意呢?”既而又想:“沈归愚选的《古诗源》,将那歌谣与诗稠浊一起,也是大病;王渔洋《古诗选》,亦不能有当人意;算来还是张翰风的《古诗录》差能人意。莫管他如何呢,且把前人的吟咏消遣闲愁罢了。”
人瑞俄然想起,把桌子一拍,说:“是了,是了!”遂直着嗓子喊了一声:“来啊!只只见门帘外走进一个家人来,离席六七尺远,立住脚,人瑞点点头,叫他走进一步。遂向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只见那家人连声道:“喳,喳。”回过甚就去了。
他们姐儿两个,又唱了两三个曲子。家人捧上本身做的鸡来。老残道:“酒很够了,就趁热盛饭来吃罢。”家人当时端进四个饭来。翠花立起,接过饭碗,送到大家面前,泡了鸡汤,各自饱餐,饭后,掠过脸,人瑞说:“我们还是炕上坐罢。”家人来撤残肴,四人都上炕去坐。老残攲在上首,人瑞攲鄙人首。翠花倒在人瑞怀里,替他烧烟。翠环坐在炕沿上,无事做,拿着弦子,崩儿崩儿价拨弄着顽。
老残洗完了脸,把行李铺好,把房门锁上,也出来步到河堤上看,见那黄河从西南高低来,到此却恰是个湾子,过此便向正东去了,河面不甚宽,两岸相距不到二里。若以现在河水而论,也不过百把丈宽的风景,只是面前的冰,插的重堆叠叠的,高出水面有七八寸厚。再望上游走了一二百步,只见那上流的冰,还一块一块的漫漫价来,到此地,被前头的拦住,走不动就站住了。那厥后的冰赶上他,只挤得“嗤嗤”价响。后冰被这溜水逼的紧了,就窜到前冰上头去;前冰被压,就垂垂低下去了。看那河身不过百十丈宽,当中大溜约莫不过二三十丈,两边俱是平水。这平水之上早已有冰结满,冰面倒是平的,被吹来的灰尘挡住,却像沙岸普通。中间的一道大溜,却仍然奔腾彭湃,有声有势,将那走不畴昔的冰挤的两边乱窜。那两边平水上的冰,被当中乱冰挤破了,往岸上跑,那冰能挤到岸上有五六尺远。很多碎冰被挤的站起来,像个叫、插屏似的。看了有点把钟工夫,这一截子的冰又挤死不动了。老残复行往下流走去,过了本来的处所,再往下走,只见有两只船。船上有十来小我都拿着木杵打冰,望前打些时,又望后打。河的对岸,也有两只船,也是这么打。看看天气垂垂昏了,筹算回店。再看那堤上柳树,一棵一棵的影子,都已照在地下,一丝一丝的动摇,本来月光已经放出亮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