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 > 第68章 昼眠
蕙罗低首道:“我只是瞥见喜好的就强记下来罢了,也不求甚解,这诗的意义也不是很明白呢。”
“记得的。”蕙罗旋即吟诵道,“花气薰人欲破禅,表情实在过中年。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下水船。”
蕙罗笑指“表情实在过中年”的“中”字,道:“正中这一竖拖得长长的,是像刺棹抵石。”
蕙罗听到此处质疑道:“不对呀,春季的花香应当激起诗兴才是,黄山谷那样的才士如何会在春季文思滞涩呢?这几句或许是说,人到中年,很难再被甚么打动,作诗也提不起兴趣,但这芬芳花香令我从老衲入定般的状况中醒来,春季的气味促使我诗兴萌发,一贯滞涩的才情也如泉涌,以是作了这首诗,感受就像撑船勇渡八节滩头一样。”
然后,也不像要等她应对的模样,他自顾自地拉锦被盖好,侧身朝内,和衣睡去。
赵佶视朝之前叮嘱蕙罗在福宁殿等他返来,时近中午时他返来了,手里握着黄庭坚那卷《花气薰人帖》。
(待续)
这个密切的行动令蕙罗颇感不适,写完字后敏捷缩回了手,而赵佶面不改色,又指一字说她运笔有误之处,命她重写。蕙罗听他说得有理有据,心悦诚服之下亦暗自赞叹,心想他是在严厉地教她的,刚才是本身多心了,遂又凝神去写。
杨日言带着数名内侍一向等待在门外,蕙罗见了他一福见礼,他却衔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躬身长揖,道:“典饰娘子不必多礼。”
提起诗帖,赵佶更有了兴趣,问:“你记得全诗么?”
蕙罗悄悄叫苦,赵佶却神态自如,闲适之状好像在本身寝阁当中。闭目躺了半晌,赵佶叮咛蕙罗:“为我焚一炉篆香罢。”
然后他站起,披垂着三千青丝走到门外,轻袍缓带地立于檐下,唇角翘起和顺的弧度,目光漫漫投向庭中一树结满万令媛蕾的桂花。
屏开六扇,每一扇都绘有一幅分歧的花鸟图,皆奇花珍禽。花枝姿势文雅,花形秾丽,鸟儿绒毛用淡墨轻擦出形,羽翼处再以浓墨逐层衬着,翎毛质感随之而出,似可触可感,活泼逼真。
赵佶坐下来,举盏饮茶,一抹埋没的笑意悠然浮出,旋即悄无声气地没入水痕波光中。
蕙罗问:“风么?”
蕙罗连连点头,含笑伸手指虚划临摹。赵佶见状当即命人取笔墨,亲身教蕙罗临帖。蕙罗很乐意学,全神灌输地写得很当真。赵佶不时从旁指导,有一字蕙罗没写好,他移步至她身后,右手握她执笔的手,安闲引她重写一遍。
赵佶颇讶异地谛视她,道:“我之前也跟别的浑家讲授过诗词,从未有人说我讲得不对。”
赵佶笑道:“你如有兴趣我就说给你听……元祐二年春,黄庭坚四十二岁,还在京中,任著作佐郎、集贤校理,是馆阁清贵之职。我二姑父驸马都尉王晋卿爱与文士来往,多次送诗给黄庭坚,请他唱和。黄庭坚人到中年,不爱作诗,以闭关坐禅为由,老是拖着。有一天,王晋卿派人送了很多时令香花到黄庭坚宅中,满满地摆了一屋,黄庭坚便笑了,援笔题了这诗赠送王晋卿。诗中所提的八节滩在洛阳,阵势险恶,有嶙峋怪石立于水面,船筏过此总被破伤。黄庭坚此诗是说:本人表情已过中年,这骄横美人般的花香却仍然令人微醺,几乎破了我的禅定。提及我春季的诗兴,该如何对比呢?就像在八节滩头顺水行舟,何其艰巨。此句意指文思滞涩,以是未能及时和诗。”
再看床屏上的画,赵佶愈发对劲,干脆坐在床上,回身伸足,竟躺了下来。
赵佶说:“花香的行动。”
赵佶亦指着“何所似”、“八节滩”笑问蕙罗:“这些像不像崎岖水道、嶙峋峭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