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先还顿脚搓手等着,待外头雪越下越大,小厮出来关上关扇门,只余下半扇,石桂把身子藏在门后,脸探出去,劈面的雪花打在脸上,手都僵了,背面却有人拍一拍她,往她手里塞了个铜手炉。
这些日子蕊香几个也看出来了,宋老太太跟叶氏是真的待叶文心好,要不是选秀横在当中,说不准就结了亲了。
蕊香是个软心人,一见石桂这模样,便样样都替她想着了,一把雨伞留下来给她,一把撑着自个儿走了,还要把自家的暖耳套留给石桂,石桂那里肯要:“我在廊子里头,你往厨房去,哪个更冷些。”
石桂没处坐,宋勉吃东西的时候,她替宋勉把身上肩上的雪都拍了,看他袍子湿了大半,鞋子更是湿了,内心感激他,嘴上却说不出口,揣摩着归去得做点甚么谢他才行。
石桂暖洋洋吃了一碗粥,腊肉咸香,配着白粥正恰好,慰了五脏庙,才走出门边,郑婆子就叫住了她:“你年里告个假,跟葡萄一道返来过年。”
石桂谢过蕊香:“我此时不得空,得闲时好好谢你。”
石桂一向等在门边,宋勉出去的时候还未下雪,越是等的久,天气就越是阴沉,小厮看她还站在门边一只手扒着门框冻得通红,故意让一让吧,耳房里又小,一个让了一个就得吹风,跟这么个丫头非亲非故,便是生得好,那也轮不着他,干脆打了哈欠趿着鞋子,抖了腿等茶壶盖儿“噗噗”跳。
来的是蕊香,幽篁里也只要她跟之桃玄月三个还能往二门外头跑,蕊香笑一声:“女人说外头雪大了,打发我来看看,玉絮姐姐又让我带手炉子,又要我带伞,你冻不冻,我归去再给你拿件袄子。”
精密密的雪珠儿落下来,叫风吹到她头发上,一把乌溜溜的头发上沾着点点晶莹,耳朵冻红了,她就搓搓手,用手捂住耳根。
小厮出来添热水,一看下雪了,“啧”得一声:“昨儿还说看着云得要下三天雪,公然下起来了。”一面说一面拿眼儿溜那小丫头子,看她一双眼睛黑亮亮的还看着巷子口,倒同她搭上一句:“你就是把那儿看个对穿,也是没人。”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这会儿成了白头翁,石桂从速给他打伞,目睹着一大包的东西没了,却不敢问,反是宋勉冲她笑一笑:“我找着了,东西已经给了。”
石桂谢过她,蕊香笑一声:“这值得甚么,我说是表女人那头要的,一个个忙不迭的包了来
人到这份上,甚事都帮不上,连这个门都出不去,除了内心念佛号,就盼着显一回灵,旁的事都做不到,石桂缩动手脚,眼睛还盯着巷子口,外头却忽的飘起雪来了。
石桂也不否定,到这会儿了才想到昨儿夜里到明天,她一口粥米都没用,了结一桩苦衷,这才感觉肚子饿起来。
蕊香只送了一只杯子来,姜汤一向在炉子上搁着,倒是暖的,暖汤配着半凉的包子,也分不出是辣还是香,宋勉一气儿把四只都吃了。
石桂那里能走,谢过她道:“烦你替我往厨房要一壶姜汤来。”蕊香看她是必不肯走的,点了头又叹一声:“你等着,我再替你兜些热食来。”
天倒是垂垂白了,外头的雪却越下越大,石桂心知怕是寻不着了,守着门边,见巷口有一团白影子,提了灯笼,缩着身子冒雪过来,她一下子跑出门边,迎上去一看,公然是宋勉。
耳房里的小厮睡得死死的,石桂加了茶,又倒了姜汤,把那四个包好的鹅肉包子往火上烤过,面皮已经硬了,掰开来还能瞥见鹅肉馅都冻出了白花。
劈面风吹得鼻头发红,她出来的时候穿得和缓,身上倒不感觉冷,只手脸冻红了,搓一搓手指尖都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