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只得开了门让她等着,到老太太起床的时候,宋之湄又是捧盒又是绞巾,她畴昔再是想着奉迎,也自来没做过丫头的活计,手一伸上来,老太太便抬眼看看她,就着她的手吃茶漱口,往小痰盅里吐尽,嚼一片香片。
甘氏在里头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宋之湄却感觉一阵暖风吹在身上,好似让冰棱子刮过,生生的疼,若不是白露扶住她,她差一点儿就立不住了。
宋老太太连消带打,那长随先还赖了脸皮假装不知,老太太笑一回:“把此人捆了,送张帖子给京兆尹,就说家里的下人偷东西,请他好好查一查。”
宋望海想一回,倒是磕睡赶上了枕头,恰好带着娇滴滴的小娘子回籍里,就说是妾,再跟宋老太爷宋老太太说,旅途当中给了一个,两边瞒住了,再好也没有的差事。
那人抖个不住,自来不管他们的,也不知怎的竟管束起来,底下一串哪一个洁净得了,竹筒倒豆子,把甚时候相好,甚时候包养,甚时候请过大夫抓过保胎药,说得明显白白。
一条船上也有很多婆子,恰好摒挡那女子的吃食,她既怀了胎,宋望海就从跟来的人里头挑了两个年长的服侍着。船六月头上解缆,到七月里将到甜水镇的时候,落下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来。
里头甘氏不吭声,也没法吭声,喉咙口堵着一块大石,这些年若不是为着他,那里会过上如许的日子,到了他嘴里,竟成了在理取闹。
甘氏一听就知女儿已经听着了,更加拉了她的手道:“你可瞧见了?如许的日子有甚么过甚,娘另有你们,回了乡,如何过不是日子,非得夹在中间受气不成。”
一拖二拖,这些人渐渐也都升成了管事,管着店铺田庄,自成一派,宋老太爷宋老太太也不想插手,给了他的老是他的,目睹着别个欺他哄他,劝也劝过,他既不信,那便罢了。
宋望海看女儿来了,再不要脸总不能当着后代议论小妾,对付着点点头,又对甘氏道:“你自家想想罢。”袖子一甩负气出去了。
老太太对着她也不便利细问,可宋之湄这一句话几个字立时表白了短长干系,老太太打量她一回,说她是个明白的,她又胡涂,说她胡涂罢,她恰好又能明白,如果一早就指导教养起来,那里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宋之湄却没改主张,等药奉上来了,她扶着甘氏躺下去,一勺一勺吹凉了,送到母亲嘴边:“老太太伯娘不拿我们当回事,就非得叫她们把我看在眼里!”
老太太反把那人挥退下去,奉告他如果漏了半个字,今后这辈子也别想再回金陵来。如果本来早早摒挡了,留着也是一桩丑事,于宋家有碍,考虑得会儿,令人叫了宋望海来:“你母亲作寿,我这儿备了一船的礼,你带人送归去,总要亲身贺寿才是孝道。”
宋老太太纹丝稳定,抬一抬手,璎珞珊瑚两个把宋之湄架起来,扶她坐下,又给她绞巾子,替她把眼泪抹了,又给她调了蜜卤子来。
宋之湄怔在门边,银凤想要上前拉她,一时竟没扯动,等后着水晶白露过来,宋之湄伸手一指,银凤便悄悄叹一口气:“女人,何必呢。”
白露叹一口气:“女人如何同我还提及这些来。”揭开袖口,留着三四个新月印,一块块都起了皮,宋之湄也未曾想到竟掐得这么狠,到底是跟她天长日久在一处的,抽一口寒气,拉了她惭愧的看上一眼:“你归去歇两日,叫水晶跟了我就是。”
内心想着那番荣宠,再想想此时母女两的地步,清楚是有过机遇的,若不是母亲短视,非论如何都比这会儿要强。
兴兴头头归去清算东西,还让甘氏替他多采集些吃穿用度之物,甘氏不料老太太意改了主张,如许早就把寿礼送归去,晓得宋望海必是要带着那妓子归去的,还未曾开口,宋望海便道:“如果老太太那儿有甚个风声,我只算到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