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心来了两日,屋里头的东西大半已经购置齐备了,别苑里的人还当是来投奔的穷亲戚,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着都是遭过大难的模样,便也未几问,只让这姐弟俩个自家呆在一处。
石桂进了门,叶文心叶文澜两个都恹恹的,才从监狱里出来,身上总有些不好,又不敢去请太医来看,只寻几个行脚大夫,摸了一脉都说身子太虚,不敢用药,得渐渐摒挡起来才成,怕一碗药下去反要了性命。
本地官府上呈报上去,再由着官府报给穗州府,穗州府归了档,隔年申报上去,这一圈就算走完了,叶文澜这个名字,也就死得透透的了。
她摇点头:“只叫我尽快来,甚事都没同我说,家里如何安排的,且不晓得。”
叶家厥后的那两年里,是有妾有通房的,本来也不是没有,只沈氏还在,妾跟开了脸的丫头都不往跟前凑,等沈氏病了,到病得快不可,这些个天然就没这么循分。
陈湘宁自当了太子妃,向来挑不出一丝错处,独一一样叫民气焦的,就是结婚了三年也没怀上孩子。
说着看看石桂,问道:“你可晓得瑞叶她们……”说着又闭了口,那院里头先还住满了人的,跟着人就越来越少,分红两拨,一拨发卖了去,一拨入了教坊。
石桂盛了粥来,佐粥的只要一碟子酱瓜脯,石桂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珠:“表少爷那儿我已经送去了,女人可有甚么筹算?”
叶文心看着石桂筹措,悬上帐钩摆起嫁妆,又使了婆子把门上的竹帘挂起来,太阳落下去,夕照余晖把小院里种着两株石榴花映得更加红了,石桂从自家箱子里取出阿谁旧陶瓶,剪上一把,把那花儿插在这里头。
教坊里该出来的人一个没少,也不晓得是哪一个顶了叶文心的名头,事情办了半半截,宋老太爷猜想着不知哪一名说上一句,底下办事的不得力,办出这么一桩事来。
石桂没来的时候,叶文心单独能坐一天,弟弟病着,她就守着,不说不动,也无人打搅,这会儿石桂进收支出,帘子卷起来,太阳光投了一地的窗格影子,一只只蝙蝠投在地上,统共九九八十一只。
瑞叶也不知叫卖到了那里,她本来只当存亡一处,哪晓得行到半路换过车,竟同她们越行越远,被人送到了城外。这会儿想起来脑筋里还嗡嗡作响,也不晓得她们好与不好,去了那里。
宋老太爷派了高升,高升备下了薄棺,等过了三七才上路,运了一口空棺返来,因是犯人,也不大办丧事,东寺里却替叶文澜点了一盏长明灯。
三年未见物是人非,叶文心走的时候,石桂不过十岁出头,一个小徒弟一个小门徒,秘秘筹议一桩不能为外人道的事,离别的时候还都稚气,这番再见,眉眼如昨,人却大不一样了。
石桂听着她哭,叶文心哭到把柄背过身去,口里呜哭泣咽,还按捺着不放悲声,石桂伸手抚了她的背:“女人颠末的,我不懂,也劝不了女人,可儿活着,总要活个希冀。”
叶文心那里听得见去,哭上一阵,声音渐小,外头的蛙声一声比一声清脆,石桂摸到叶文心身上汗津津的,因着痛哭力竭,起床摸索着给她倒水,连灯都不必点,玉轮就好似挂在院墙上似的。
叶文心托了粥碗,人怔怔入迷:“依我想,把我跟弟弟分开是最好的体例。”查点少了犯人,又是两个一块少的,要捉要寻也是一道,头一家要找的便是宋家。
人都死了,如许的天儿也不会留着尸身,本地燃烧,到底烧了没烧,只要两个押送的狱卒晓得,报给官衙说人没了,两个确是要担责,可一个少年,本来就饥病交集,再上气候暑热,死了再平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