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屋子可起了?地步修整好了没有?”石桂一手都是枣子泥,反是宋勉掏了帕子出来给她擦拭,石桂搓着那条绢子,等不到他开口,干脆本身先问。
宋勉从袖兜里取出一把木梳来,强笑道:“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晚了些,对不住。”上头雕了花,做得很邃密,细精密密的梳齿,两边还用贝壳贴了两朵小花。
她翻开门要出去,不防外头站了个后生,一打量就是个眼熟的,唬了一张脸:“如何明白日的立在别家门前当门神!”
本来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对着淡竹石菊都不开口,只让她们当是她弄错了帐目,可对着宋勉却如何也不肯说是她犯了错,这才叫撵出来的。
跑到门边才刚见立着个穿长衫的人,石桂看是宋勉,心头更加怦怦跳个不止,木木走到他跟前,宋勉回身看看她,先把她打量一回,半年多不见,她还长高了些,看着面色倒好,不似受了搓磨的模样,冲她点点头。
石桂跟菱角正在捣酸枣,一盆里堆得满尽是酸枣子,菱角拿了擀面杖来,就在盆里来回转,转得满手都是枣肉,叶文心坐在小杌子上看她们挑了枣子扔出来,捣得一身都是汗。
叶文心手巧,小小一把剪子在她手里窜改多样,剪出的窗花纸铺在黄米糕上,一个不过巴掌大,有千朵万朵的垂丝菊,繁华花开的玉堂春。
乡间捣糕做得粗,也不必把枣子都捣成枣肉茸,只去了核就成,一层糯米粉一层枣子肉,顶上再铺上黄米,上锅蒸出来天然就是枣子糕了。
石桂怔怔出不了声,头抬起来,胳膊还搁在膝上,长发落在胸前,宋勉不待她答,先站起来往屋门外去:“我下回再来看你。”
气候暑热,也不是谁在家里都正着衣冠的,小院里没冰,一是送过来不易,二是怕落人眼,平常车来了送些米粮还罢了,巴巴的送了冰来,可不惹眼,连叶文心在屋里,也有穿戴半臂的时候,只她不肯叫菱角刘婆子瞥见。
石桂一时却没反应过来,心头一跳,还当是石头爹来找她了,手上还捏着酸枣去核儿,一身乱糟糟的跑出去了。
“我爹娘不知去处了。”石桂内心如何也不肯认秋娘叫人骗了,说不准就是真事呢?只要不知去处这四个字,恰好这四个字叶文心一听就明白过来,伸手替她拉过薄被,替她脱了鞋子,托开端来塞上枕头:“你睡罢,睡一觉就会好的。”
她一时撑不住,脑袋里乱烘烘的,内心清楚想哭,却哭不出来,宋勉也不再碰她,搓着发热的指尖:“你,你有甚么筹算。”
宋勉才要推让,就看她走了出来,还没迈步子,人就摇摇摆晃的,宋勉一把上前扶住她,刘婆子去送糕,菱角在里头陪着叶文心,前院竟无人,他既不敢碰石桂,又不能放她倒下去,两只手圈住她,把她半个身子撑住了,扶她坐到台阶上去。
石桂整小我发懵,内心约摸明白宋勉的意义,又似全不明白,哪还会生出甚么绮思来,一双眼睛吵嘴清楚,清澄如水的看着他,却似把宋勉扔进了热锅里,看得他整小我都发烫:“你如许的人,不该一辈子当丫头。”
菱角玩皮,抖开一幅喜上眉梢的铺在黄米糕上,在喜鹊的眼儿上嵌了一颗黑芝麻,又要往花瓣里头填红绿糖丝,叶文心同她一道,奉告她哪个处所点红,哪个处所填绿。
宋勉在乡间糊口很多年,宋家那一片也有很多耕户,他不是本地口音,便说是来寻亲的,自家又是墨客打扮,倒有很多人肯替他指路。
石桂同他向来都是朋友相待,可这会儿沾着一手的枣子泥枣肉,头发也不过胡乱挽在襟前,头上脸上俱是汗,立在门前,看他也是差未几的模样,为着赶过来,也不晓得走了多少路,袍子上沾着泥巴,后背也湿了一片,在家里看他青衫竹冠都未曾如何,这会儿竟没出处的耳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