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却不伸手去接,看着宋勉顾摆布而言它,神采发白,抿了嘴唇不敢问,宋勉反下了决计,拉过石桂的手,把梳子塞到她手里,握着没放开:“我归去问了,你爹跑船没归去,你娘你奶奶带着你弟弟找他去了。”
石桂跟着又问:“那是甚么时节的事?”
宋勉才要推让,就看她走了出来,还没迈步子,人就摇摇摆晃的,宋勉一把上前扶住她,刘婆子去送糕,菱角在里头陪着叶文心,前院竟无人,他既不敢碰石桂,又不能放她倒下去,两只手圈住她,把她半个身子撑住了,扶她坐到台阶上去。
宋勉几次没有伸开口,石桂伏身把头埋在膝盖里,走了三年了,如果真的,早就该来找她,如果假的,一家子还不晓得流落到了那里。
石桂不说话,就这么盯着门前两颗枇杷树油绿的叶片,笑一笑道:“你渴了吧,我替你倒茶去。”
宋勉从速给她陪不是,刘婆子看他生得不坏,拿眼儿一打量,掖了手道:“你是谁,来做甚的?”
刘婆子返来的时候,石桂还站在门边,刘婆子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甚都没瞧见,拉一拉她的袖子:“女人但是叫日头晒懵了,从速往里头去,脸都晒红了。”
宋勉在乡间糊口很多年,宋家那一片也有很多耕户,他不是本地口音,便说是来寻亲的,自家又是墨客打扮,倒有很多人肯替他指路。
叶文心手巧,小小一把剪子在她手里窜改多样,剪出的窗花纸铺在黄米糕上,一个不过巴掌大,有千朵万朵的垂丝菊,繁华花开的玉堂春。
恰好石头爹不会,不能贪人家这点便宜,捏着钱也没地儿开消去,家里没了屋子,非到一家子去找了,他必是已经在哪儿置了屋子,这才会托人返来。
两个一时都不晓得要说些甚么,宋勉动动嘴儿,内心满肚子的疑问,先想问问她是如何被贬到庄头上来的,又想问问如何才气帮到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到了嘴边却只要一句:“你这是如何了?”
菱角玩皮,抖开一幅喜上眉梢的铺在黄米糕上,在喜鹊的眼儿上嵌了一颗黑芝麻,又要往花瓣里头填红绿糖丝,叶文心同她一道,奉告她哪个处所点红,哪个处所填绿。
石桂抬手碰一脸,手也是冷的脸也是冷的,迈了步子归去,往屋里头床上一趴,身上半点力量也无,全部身子发软发凉,叶文心扔下剪子红纸,进屋来碰一碰她:“这是如何了?”
石桂也是一样,她只一件银纱衫儿,里头是水绿的抹胸,外头没穿褙子,腰间束了一要水绿的腰带,宋勉看她,又不敢看她,肚里想了千百回的话到了嘴边又回转去。
石桂同他向来都是朋友相待,可这会儿沾着一手的枣子泥枣肉,头发也不过胡乱挽在襟前,头上脸上俱是汗,立在门前,看他也是差未几的模样,为着赶过来,也不晓得走了多少路,袍子上沾着泥巴,后背也湿了一片,在家里看他青衫竹冠都未曾如何,这会儿竟没出处的耳热起来。
她翻开门要出去,不防外头站了个后生,一打量就是个眼熟的,唬了一张脸:“如何明白日的立在别家门前当门神!”
宋勉说自个儿是寻人的,刘婆子一传闻得上,回身出来了:“你等着我给你叫。”石桂说话是半点没有口音的,她会说官话,又还会说金陵话,跟着叶文心还能讲几句扬州口音,这才晓得她本来是外村夫,进了院子叫石桂:“外头有个后生,说是来寻石桂女人,听口音也不像高山人。”
她一时撑不住,脑袋里乱烘烘的,内心清楚想哭,却哭不出来,宋勉也不再碰她,搓着发热的指尖:“你,你有甚么筹算。”
气候暑热,也不是谁在家里都正着衣冠的,小院里没冰,一是送过来不易,二是怕落人眼,平常车来了送些米粮还罢了,巴巴的送了冰来,可不惹眼,连叶文心在屋里,也有穿戴半臂的时候,只她不肯叫菱角刘婆子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