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两个女人屋里送东西是桩美差,小丫头们争抢着要的,还得按着数来,你去的多了,就换她去,得的赏钱好去角门边买些零嘴花粉吃用。
石桂上辈子是个火性,这辈子顶上有于婆子,帮着秋娘就不知明里暗里掐了几次,若不然石头爹那里会这么向着秋娘,只于婆子一说孀妇辛苦,他便先自软了。
话还说得标致,说是太太没动过,特地赏了女人姨娘们的,只叶氏不吃荤食,赏下来的也是素菜,她给的东西,不能不吃,姚姨娘汪姨娘两个,不似豆蔻是长年服侍过叶氏的,口上吃不惯,关了门儿悄悄让丫头们一道分了。
扫洒丫头是最累的苦差事,一年四时只雨天还能歇一歇,春扫落叶夏粘知了,春季里雨停了那一地的湿叶子得拿笤帚刮,到了夏季更冷,一早就得起来扫雪,冻到手脚都生疮。
屋里头只要两个柜子,柜子里头隔开三层,一人一层,她见篮子被动过了,又去看柜子,衣裳也叫人翻过了,她来的时候不长,东西未几,顶要紧的是里头的春燕给的手镯和叶氏赏的虎魄坠儿。
低头往里一看,篮子往里头推了些,她放的东西她内心稀有,拉出来看过,里头的东西公然叫人翻捡过了。
“我晓得,这才盼着姨娘生个哥儿,把她们都踩下去。”她说得这句,还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石桂笑起来,天气不早两人别过,拿了一包点心归去,远远一看,那几个当差不当差的都返来。
香扣涨得满面通红,不防竟叫石桂诈了出来,石桂回身看过一圈:“叫我晓得谁手脚不洁净翻我的东西,我便去回管事刘妈妈,偷东西的,可得打三十竹鞭子。”
石桂无事也同她坐着扯了好些话,葡萄溜进屋里包了一包点心出来给她:“你带归去给乳母,我这儿也没旁的东西,等再发了头油胭脂分你些。”
玄月没了话说,她家里姊妹五个,那里惧口舌,内心不乐意,把被子一翻:“你又不是一小我住着,还没进园子呢,就把自个儿当作一等的了。”
两件东西都放在荷包里,一层层的压在衣裳底下,这两样东西还在,可底下压的月钱数一数,少了五十文。
香扣听了看一眼玄月,两个一齐微微一叹,她们也不想着进院子,想的是能补上石桂的差,香扣是行五,玄月虽叫玄月,却不是生在玄月里,而是家里生了四个女人,到她是第五个,再不敢生了,就叫玄月,取个九字儿,意义就是美满了,禀了送子娘娘不要孩子了。
镶边的衣裳还得烫,石桂往铜斗里头灌了水,把衣袖压平,烫得划一整的叠起来送到郑婆子房里去。
为了她这名儿,她爹还跑去街口找了算命的,花了两个大子算出来的,自取了这名,玄月娘的肚皮真的没再鼓过。
她还记恨着金雀,那一巴掌扇了她,非想着还报不成,石桂看她咬牙切齿,伸手拉拉她:“你可别暴露来,钱姨娘不是个爱惹事的。”
差事如许苦,哪个不想当大丫头,就跟半个主子普通,热有凉汤,冷有热茶,另有人给打水添炭,便是外头小门小户的碧玉女儿,也没如许受用。
石桂进屋搁下点心,暴露一角来,钱姨娘怀着胎,一天有六顿,光是点心就有甜咸汤三种,按着时候上,她那里吃得了这很多,剩下的都搁在屋里,大小丫头们自个儿拿着吃。
这下屋里这几个当着她的面耻笑起来:“还当是个甚么呢,原跟我们也是一样的命,比我们还不如些。”
香扣玄月两个悄悄拉了石桂,贴着耳朵说私房话:“你必是出来的,去问问你乳母,把你塞到哪个院子里?”
这又是一桩葡萄的对劲事儿:“可不,钱姨娘赏了一道金银蹄呢,她怀着胎却吃用不下,别个都说怀像不好才是哥儿,如果女人家就一点都不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