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在水榭外头坐着,无人的时候伸手揉一揉小腿,今儿确是路走多了,背上汗湿,面上潮红,拿袖子扇着风,这个天儿出门竟要带扇子了,坐定了脚底都在疼,小腿也胀胀的,石桂低了头,揉上两把松一松肌肉,跟着就凝神听里头的动静。
喜子也守着门边,秋娘虽疼他,他却晓得家里主事的是姐姐,作了三小我的主,石桂拉了他,他还不肯进门,悄声同她筹议:“明儿我们去找吴大人罢。”找到吴大人,就是找到了明月,石桂咬咬唇,拉了他的手:“好,我们明儿就去。”
叶文心连连推了,纪夫人便派了小厮跟着送一程,叶文心内心还想着纪夫人的话,越是想越是觉着有理,石桂扶了她上肩舆,她还怔怔入迷,连那匣子都没拿,还是纪夫人身边的姑姑又送了出来。
“我常日里也没甚事,你如果得闲就多来走动,定了日子,我们往女学去。”纪夫人笑一回:“本来姐姐在时,我们俩便说想开个诗社,你初来怕不晓得,穗州城里有很多学馆诗社的,三月蒲月七月,逢着单数就要开社作诗,州府县学书院,都要交诗稿,贴出来叫人盖花签,哪个花签很多,哪个就算是得了魁首。”
石桂“扑哧”笑上一声:“那也不能把自个儿撑着,再多吃两只天就不黑了?纪夫人诚恳相教,女人用心学就是了。”
纪夫人说要买地步,底下人哪有不经心的,细细挑捡了奉上来,一半是买的一半儿算是送的,便她不占这个便宜,总也不亏损,说是说趁着地价便宜买的,又有哪一个敢收了高价去,若不是她出面,这会儿叶文心再置产,平白贵了三分。
纪夫人张嘴便不说无用的话,一桩桩一件件,竟把书院的事交代的非常清楚,叶文心本来当她是个挂名的馆长,因着职位高,好让女学馆借一借光,百般行事都便利些,此时听她说话,才知她还真是个管事。
里头说话的声音就没断过,模糊约约闻声书院,跟着又闻声纪夫人替叶文心买了地步,她是官夫人,三品的诰命,穗州地界上比她身份高的,也只要布政使夫人了。
叶文心也跟着犯愁,纪夫人便笑:“眼下倒有一个主张,诗会是显名声办的,可州府里要办这事儿也不轻易,倒是丝坊绣坊里头那些女人,给做工也有上工下工的时候,学馆里头总有人在,情愿来的我们就开小班,能教几个是几个。”
说着便把颜大师年青时候的事捡出来讲了两件,一面说一面打量叶文心,二姐姐一贯说想收个门徒,年青的时候浑身都是冲劲,可这些年下来,却深知不易,虽有吴夫人帮助财帛,到底还是没人能承接衣钵,既然叶文心有这个志向,便替她留意看一看,如果合适,这摊子总能长悠长久的持续下去,二十年的工夫,便没白搭。
颜家几个女人一个是皇后一个办了女学,另有阿谁一手掌管着船厂丝坊的,纪夫人排行第六,昔日在金陵城除了叶氏同她交好,再没传出旁的甚么名头来,今儿一听,倒是很能办事的人。
头一回见面,说得深了,可官家夫人里头无人肯牵这个头,办个七夕会赛女工也还罢了,女人家赛诗,便是那些个打小读了书会写诗作文的,也不肯抛头露脸,闺中结社几人传播,女孩儿的诗作如何能流到外头去,叫世人批评。
叶文心不料她会提及这些来,纪夫人笑一声:“世人拾柴火焰高,到底是人多更有主张些,我原想着费事人家多收些门生来,连人牙子那儿都问了,宁肯卖女儿要那几两银子的快钱,也不肯每月领百来文。”
水榭里头几声笑语,是叶文心谢过了纪夫人,面上微红,内心感觉本身受不住如许的抬爱,别个肯替她收着原数偿还便是好的,还替她操心置了屋子跟地,光是这两年的出息,就够在穗州再买一间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