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住在九狮街,牌坊上雕着九只狮子,这一条街上住的都是武官,门前墩都是圆的,仿佛战鼓,砖上还打了孔好栓马。
粗粗清算一回,倒别成心趣,看着也像是能住的地儿了,墙上掉墙灰,屋里还少个衣柜镜架,都渐渐添置起来,石桂一看就知是秋娘清算的,一处住了几个月,倒把她的爱好摸得清楚,嘴巴一抿笑起来:“娘,你如何不睡。”
母女两个相互挨着,说定了明儿去城里寻吴千户,石桂有些赧然,好端端上得门去,问个非亲非故的人,也不晓得别个如何想,到底有些不美意义。
石桂清算东西回到后院,瞥见屋里灯亮着,进门一看秋娘坐在床沿上等着,屋里头还是粗陋,却也清算的划一,桌上摆了一套四件的水壶杯子,床头放了矮桌,矮桌上头摆着油灯,绵纱帐子挂起来,挨着她窗户另有一张方桌,上头摆了笔墨纸砚,小小一只粗瓷的瓶子,里头插了两朵香花。
秋娘备了礼,也是平常两样点心,因着秋娘石桂都是头一回上门拜访,还预备些金陵的雨花茶桂花鸭,送进门里说是来拜见吴夫人的,在门上等了会儿,就有丫头迎了她们出来。
喜子一样样记在内心,第二日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在院子里头乱转,看着鸡扑着翅膀跳到树上打鸣,从天气还暗,比及霞光渐盛,坐在院子里甲等着姐姐跟娘起床。
她们本来摊子上头卖的是鸡汤鸭汤馄饨,金陵人爱吃鸭子,包子饼子里头的馅料都爱用鸭肉,另有沙锅馄饨,汤头用的也是老鸭。
秋娘叹一口气,没来穗州之前,她也确是抱着但愿的,等来了穗州一看,港口上停的船成百上千只,船埠上也不知多少人,在金陵城里好歹另有个处所守着,总能比及女儿,在这儿又往那里去寻。
她跟绿萼两个忧愁,石桂却在叶文心屋子里头替她看帐册,家里也没个算盘,只得一笔笔默算,叶文心探一探头,看石桂写了很多她瞧不明白的东西,也不觉得意,只当她学了新东西。
“我托了高管事,还托了宝芝,宝芝的爹是长年在船埠上跑的,各路的商船上人头都熟,他替我们问讯一声,总比没头苍蝇似的乱闯要强。”穗州城里光是大船埠就四个,划子埠更多,光凭一张嘴两条腿,还不晓得问到哪个年代去。
她们俩都劳累惯了,银子再多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固然石桂说了叫她们不必焦急,先把阛阓上的事儿摸熟了,支摊赁铺子都好,可她们俩手脚才闲了一日,就已经坐不住了。
石桂看她是端的悲观,从速劝她:“我们找不着爹,他也会来找我们的。”抚了秋娘的背,常日里只当她看着荏弱,内心却刚烈,这会儿看着她苍茫,才又感喟,碰到这些大事,换作旁个许就撑不下来了。
秋娘筹算的还更多些,儿子还得读书,女儿也得置起嫁奁来,莫非还真能一辈子不嫁?除了一双后代,还得找丈夫,找获得另有个当家的,找不到凭着娘仨个,也得支撑起来,苦了女儿这些年,总不能迟误了她。
还得问一问叶文澜想做甚么,就在其间做个农家翁不成?总得有一件想干的,肯去花心力做的事,人才不算白活了这一遭。
叶文心浑不在乎:“交给你就是了,你看着办罢。”她内心还在想着纪夫人的主张,一手托了腮,一手在桌上写字,石桂看她入迷,也不扰了她,由着她蹙了眉头:“端的要办事了,光是想都晓得艰巨。”
哪儿也没人会用女帐房的,她叹一口气,把脸儿搁在矮桌上,口里感喟着,眼睛里却尽是神采:“纪夫人已经不俗,颜大师又是甚么模样?”
石桂却一面算一面道:“高管事未曾问,可那一名却盯着问了,我抬了太太出来挡了,总归纪夫人跟太太是旧识,家里无人不晓得的,只说是受了太太的托,这才看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