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觑见她脸不对,便晓得事儿怕是不好,也不问她话,只把小菜往她跟前推一推,石桂不忍拂了她一片美意,拿起筷子来,挟上两口,嚼在嘴里半日没尝出味来,这事儿要如何跟秋娘说呢?
石桂冲他点头称谢,内心却惴惴不安,如果好了,也早就来找她们了,济民所里大半的药是无用的,喝下去既治不好,又死不了,拖得一日是一日,宋老太太跟叶氏就常舍药去,太太夫人们都尽管送,不管治,端的医好的能有几个,如果能去西人堂,说不准还能治得快些。
这么想着,内心就松快些,眉头一松,先把这事儿瞒过,归去只奉告秋娘好动静,叫她有个盼头。
石桂提着心,见着个石字心口就一阵阵的跳,端的细看却又不是,不等她松一口气,就瞥见上面写着石头两个字,一刹时嘴唇都失了赤色,可等她再往下看,籍贯年纪又都对不上。
石桂一起上都蹙了眉头,回到纪家,纪夫人正跟叶文心一道用饭,石桂也被小丫头子拉到耳房里,摆了两三样菜:“就等着姐姐呢。”
石桂谢过他,把名录交还到他手里,又借了笔纸,把石头爹的这一条抄了下来,既有了消息,就能去问,总比甚都不晓得要强。
二百多艘商船,近三万人跟着出海,一年多的海上飞行不免有抱病的归天的,随行也跟着大夫,带足了草药,也还是有人熬不下去,一命汪洋,似如许的连尸都城带不返来,就海葬了去。
笔吏笑一回,官话说得七七八八:“天然是从哪儿来就往哪儿去了。”船上有人医治,是要节制着灭亡人数,人数太多了,报上去很欠都雅,这些人活着返来了,那里还管他死不死活不活,下了船可就不干他们的事。
石桂想着便笑起来:“我没主张,只怕租钱付不起。”开了两句打趣又拉了叶文心的手:“女人要办学,清净些的处所更好些。”
小厮来了三年多,平常也跑腿,何况纪夫人是右参议夫人,哪儿施粥舍米都少不了她的,便道:“城里有五处济民所,西人堂倒不知有几间,西人街那一块,凡是竖着十的,都是西人堂。”
名单翻到最末几页,石桂在上头瞥见了石头爹的名字,背面跟着年纪模样,又写着兰溪村人,她揉着眼睛看了几次,说石头爹在回程的时候泄肚得了痢疾。
叶文心看了石桂一眼:“你说,哪一处好?”
石桂重新把带石字的全都看了一遍,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些,灭亡名单内里没有石头爹,她又往抱病的名单里去查,这一份写得还更细些,下回出海的时候就能带对症的药了。
余下三间济民所,石桂从城东跑到城西,出了一身汗,却连个晓得的人都没有,济民所里也没有长住的,来去的人太多,一月半月之前的人许还能问得着,快一年前的人,那里另有人记取。
再去看高升给购置的,只是一个小院子,也怪不得宋老太爷,在叶家姐弟身上花的每分文,都是多出来的开消,这屋子也得三五来两,小小一间四合院,开门出去有个影壁挡一挡,一个大天井,有进台起两层楼,也尽够住了。
石头这个名字太常见了,穷户家里起个名儿都是随便,叫的顺嘴了,就连本名都不记得了,里头就有好几个王大吴二,上面若不是写着体貌模样,认错了也是有的。
石桂下了肩舆拍拍脸儿,拍出个欢畅的笑意来,喜鹊似的跑进秋娘屋里,笑盈盈拉了秋娘:“娘,爹好好的,只怕往故乡寻你们去了。”
石桂装模作样,既然都打了主张让她放心,便把话说了大半:“是纪夫人提起来,说有个伤亡的名录,没有坏动静天然就是好动静了,我查过一回,爹不在上头,必是回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