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澜跳出来,带的小厮僮儿都去了至乐斋,一个玩着无趣,回身往廊下一看,眼儿溜一圈,往丫头们跟前站着比了比,一下就指了石桂:“你过来。”
叶文心晓得叶氏只要一个亲生子,这两个是庶出的,可看着端方教养都好,倒有交友的心机,老太太也道:“你两个表妹多不及你,今后你同她们一处,小女人家也有个玩伴。”
父亲把宋荫堂堕马的真相奉告了她,战事都快息了,他晓得家里如何也不肯应,便投笔从戎,想挣一份功绩返来,再去求了宋老太爷,把她娶进门。
叶文澜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坐了这好久早就乏累了,眼睛盯着屋外头,一会儿看花一会儿看树,老太太养过男孩儿,见着他就喜好,笑了一声:“叫人带他往花圃子里头逛一逛,陪我们这些老骨头坐着,怪败兴儿的。”
宋老太太瞧了她一会儿,长长叹一口气儿:“竟是你跟了来,这把老骨头了,还当差?也不享享儿孙福?”冯家的是叶老太太的陪房下人,这个年纪也该是有子有孙了。
叶氏听了怔怔望着窗户,一日一夜未曾阖眼,她欠他的,一条命也不敷还,母亲倒在床上,嫂嫂为了她跟哥哥起吵嘴,一个成了形的男胎落了,下身淋漓不止,起不了身。
这很多年,眼也浊了,泪也干了,可见着叶文心,宋老太太还是一时湿了眼眶,半晌才回过神来。
宋老太爷也没想到儿子握了十来年的笔,会有如许的胆气,内心已经肯了,开口却道:“也不必你立甚么功劳,你只要在虎帐里呆足一个月,我亲身上门替你聘了叶家女。”
叶氏天然晓得家里何为要把她嫁去宋家,成王失势,登上大宝,叶家抽身不及,身上还挂着□□的帽子,可宋家倒是砌头砌尾站在成王那一边的,清流当中少有的激进派。
那婆子年事大了,腰板却挺,满面是笑:“老太太好记性,恰是呢。”
是哥哥亲身为她送嫁的,说是送嫁,实是怕她寻死,可她不会寻死,自昏倒醒来,她就没筹算去死,上船坐车,把宋思远两个字刻在心上,十七年来一时一刻都不敢忘。
叶文澜穿戴大红团花衣裳,头上束了个小金冠儿,面庞白胖胖,眼睛圆溜溜的闪着光,调皮的模样也惹人爱,老太太叫古月把雪狮子抱出来给他玩。
兄长另有宦途要走,面前就有捷径,怎肯舍近求远,叶氏嫁了以后,除了报安然给母亲嫂嫂,一言片字都未曾写给父兄。
老太太越看叶文心感觉越是像叶氏年青的的时候,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邻家有女初长成,小后代两情相许,儿子夏夜里剥了满满捧荷叶的莲房,把莲实剥出来,求了她要娶叶家女。
这些个丫头里,就只要石桂跟他普通高,他穿了见客的靴子,还比石桂高出一点来。里头老太太太太看着,石桂只得陪他,陪少爷女人玩如许的事最难,她带弟弟能打能骂,秋娘石头向来不说,可这是少爷,得供着,玩甚么才合他的情意?
那会儿气得心肝疼,现在想起来,儿子就是同她顶撞气得她心口疼,也功德厥后摸不着看不见。
晓得叶家姐弟今儿要来,余容泽芝早早来了,瞥见祖母拉着表姐不住说话,等说完了,才上前相互见过,相互拉了手儿曲膝,问一声好,全了礼就又坐归去。
冯婆子笑一声:“晓得要送哥儿姐儿往太太这儿来,我才拖着这付身子,这很多年了,也该来给太太请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