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见此怪物,难抑惊惧;又嗅到那白澒气味渐重,更是晕眩。
无忧涕泪难止,面上倒是含笑,二人对视,六合不存。
弄无悯将无忧牵至身前,直视其目,轻道:“天故意而生万人,地故意而生万物,乾坤无常,总付密意,而况无悯?”
廾目放声长笑,少顷,方道:“刑天乃是刑天,廾目倒是廾目。他徒有淫威,却不施为,斩首之仇,岂可拜托?万年事月,吾先葬于常羊,为虫蚁啃噬;后以舌为足,以耳作手,遁土翻山,入水跨河,耗百年,方自常羊至錞于毋逢山,沐狱水,得狱法鱼。其中苦痛,此生铭记;尚存一息,不改二志——寻躯、伐天!弘愿不成,誓不罢休!”
众弟子闻言,原是寂寂,不过弹指,猛地闻听脚下弟子大声齐呼:“谨遵宫主号令!”
世人闻言,无不骇怪。
一声声宫主此起彼伏,群情荡漾。汤夜夜等一干女弟子更是心折神驰,无不赞叹:安然若此,方不失落落君子之风!
廾目闻身下知日宫弟子无不窃窃,又见身前弄无悯闭目不言,不由鄙夷,慢狎轻道:“没水入火,自灭亡兵。酒色财气,飞蛾扑灯。”稍顿,一字一断,厉声道:“自作孽,不成活。”
无忧闻言,沾巾堕睫,又听弄无悯接道:“此情,明于盼洛,根于胥叠;原想隐之金匮,援之暗手,保你无忧,然本日难躲,情意难藏。”
“宫主!”弄家姐妹闻言,心下大动。
话音未落,世人便见周边白雾大盛,眼下似有一股黑气腾起,约莫半柱香工夫,那黑气已然逼近,世人细观,方查那黑气竟是千万亿黑蝇,振翅摆列,构成庞大躯干,黑蝇之上,乃有一颅,高约一丈,脸孔不明,皮肉剥落,白骨嶙峋。
“若非金乌丹,你知日宫怎堪台端?”廾目轻笑,“吾以‘狱法鱼’千万,生白澒之气,围困肩山。不止你知日宫,连他愚城,一并在内。本日,若无金乌丹奉上,吾保此地横尸遍野!”
一言出,弄无悯沉吟半晌,自语道:“廾目,刑首,无头。”
苍文等人闻言,无不失容;来者不善,必是大敌。
弄无悯感那金丝微颤,心中了然,暗将丹田仙气籍金丝渡了畴昔,密音道:“莫慌。”
“为何?”
廾目拊掌,笑道:“你倒机警。”
弄无悯面色无异,挥袖负气,竟将银珠尽数裹于袖下,轻喝一声“退”,又再甩袖,就见那银珠反射,颗颗射中银鱼鱼身,穿体而过,倏倏几声,银鱼回声而坠,煞是利落。
“懵懂冲弱,倒有见地。”
弄无悯闻言,面无喜色,余光见无忧点头低眉,两相无言。
弄无悯牵着无忧向前几步,朝脚下一望,缓道:“若我不认,便是蒙蔽尔等,纵尔等敬我尊我,我心有愧;本日言明,尔等去留随心,战降自夺。无悯心自腐败,行自开阔,男女合璧,阴阳交颈,本是天道,何来轻易?”
“怎会这般?”山下弟子多有激愤,“宫主怎会是淫逸极欲之徒?”
无忧闻言,眉头久聚,心中暗道:如果如此,无悯之能,岂驳诘展。
廾目笑道:“倒有浅智。”少顷,接道:“刑无头,首无头,干戚常在手,故名‘廾目’。”
“狱法鱼,身带白澒,剧毒。阴狠之至,其力滑重,触之即亡。”弄无悯轻道:“尤不成施乃至阳之力。”
“金乌丹之事,于世人无尤;无悯心之所归,于诸位无关。中间曾与帝争神,即便断首,战魂不息,若以知日宫弟子性命相挟,草菅相轻,恐誉之过情,有辱盛名。”
廾目大怒,性暴如雷,喝道:“蝼蚁小妖,出言不逊!当年吾以干戚作舞,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