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无悯稍一点头,抬掌拢了玄英呈上香茗,探鼻深嗅,摇眉轻道:“青丘府上,倒是多得好茶。此紫笋研膏,稚水温滚,啜之忘喧,显神仙之度。“
“你我同源同相,兄长自当宠遇。”
“顾放怀平平生顺,遭遇突变,心身俱损。未往不姜山,恐是进退首鼠,正自缩于暗处,策划抨击。“话音初落,弄无悯嗤笑出声,竟是笑中带泪,抬手一揩眼角,轻道:”然其志轻,难有漆身吞炭之决;且其才疏,鲜见单刀赴会之能。养默少主,顾氏宠儿,心气倒是难攀,惟欲一搏,断不肯假手旁人。如此一来,反中吾之下怀。吾便以逸待劳,待其现身知日宫,便可吹灰不费,斩草除根;只是当时,恐愈难同赫连老儿交代,反不如先声夺人,也算师出驰名。“
青丘闻声,初时懵昧,陡地回神,一个激矫捷已起家,眨眉着衫,跣足披发,仓促便往外堂谒见。
赫连泰银须急颤,喘呼不得言语,半晌,方起家厉声:“吾那雀儿......”
“赫连爷爷可曾闻听家君动静?”
堂上端坐一老者,童颜白发,着石黄云母纹外衫,头顶乌色玳瑁簪,气度安闲,大师之风。此人,恰是赫连雀尾祖父,不姜山主赫连泰。
青丘发笑,脚底渐凉,抬眉瞧瞧弄无悯,见其啜尽一盏,眼风一扫,表示青丘取座。青丘含笑呼应,立时就坐,待得半刻,方由桥玄英服侍着履,束发猎缨,满面谦恭。
弄无悯见状,亦是起家,侧目无措,沉吟支吾:“娘亲...曾言,家君魔气弥深,恐是勾引放怀兄......”
弄无悯垂目,拱立之身未有稍动。半晌,赫连泰见状有疑,身子前探,轻道:“但是有事?但是养默宫之事?”
弄无悯并未急应,垂眉敬道:“家君作为,实是难料。赫连爷爷如果以对知日宫高低存疑,亦是常情,无悯心通。”
一语未尽,赫连泰一怔,横眉瞋目,却道:“弄老宫主沉寂千载,怎就得遇放怀,暗施狠手?”
弄无悯起家再拜,敬道:“无悯立返知日宫,调遣弟子,出一分薄力。”
“无悯...无悯未得其踪。”
青丘闻声,顿时飘然,立时起家,拱手明志:“青丘解弄宫主深意,自当依令而行!”
“此言差矣。”赫连泰一顿,倒是难再多言半字。
“神仙伧父,安乐为上。”
青丘一怔,掌心陡地拍在额上,立时应道:“青丘几乎误了差事。”稍顿,正色接道:“自那日得宫主令,吾便命愚城弟子卅人,直往不姜山山道静候。孰料至今未得顾放怀行迹,日前倒也想着往知日宫报禀此事,然仰日宫宫人称,宫主忙于它务,不便见客,青丘不敢冒进,这便担搁下来。”
......
“无悯得志,难过量日。“弄无悯睫上挂珠,似欲哭泣,隔了半刻,稍见平复,方阖目接道:”失而复得之喜,终化父子反目之仇,千岁静候,不过尘垢。“
“仙魔二道,岔路亡羊。无悯心守正道,莫敢因循,得机再遇高堂,道理难恕,拼力正法......“话音未落,弄无悯迟疑半刻,轻声接道:”娘亲伴吾七日,自裁身殉亡夫。“
赫连泰这方转眉,沉默打量弄无悯半刻,慰道:“无悯孙儿莫要如此。当下最重,需得顾氏一家踪迹,待其现身,必可水落石出。吾这便解缆,亲往散酒障探查,浊目虽花,却也难漏半分蛛丝虫迹!”
青丘啄啄然点头数回,闻弄无悯缓道:“本日撤回。”
“无悯卫道之责,苟或中辍,上愧于天帝,下怍于考妣;不管诸长辈信疑,无悯难以改志,必当拨云见日,以待明白。“
不姜山,龟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