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借着些许酒力,飞身直往知日宫,心下悄悄计算:非论结缡与否,吾当同弄郎一叙,也好将那日所见问个究竟探个明白!思及此处,顾不得将过亥时,探手自怀内将弄无悯所赐夸父金符取了,摩挲再三,这方立于掌心,免为知日巡夜弟子所查,误惹兵戈。
弄无悯轻笑,侧目缓道:“前日,吾为人所伤,失神昏沉,后无忧奉告,青丘曾前来探看,实在故意。”
青丘闻声惶恐,立时改色,口内喃喃不止:“本来......本来弄宫主心下早疑......”
青丘哼笑:“举手挂坎阱......投足动构造。弄宫主好一招......进退得宜!”
“恰是,恰是!”青丘又再稍近弄无悯袍尾,娇声再道:“弄郎欲赐何名?”
“吾那泣珠,门主使得可好?”
桥玄英不由发笑,缓缓将那伤掌一抬,将青丘丝袍近了眼目,拭尽肝液,摇眉轻道:“玄英吴牛之身,汝难道对牛操琴对马诵经?”
见青丘力竭,弄无悯这方接道:“吾宫内另有泣珠百斛,若青丘知情见机,面庞得复,不过弹指;不然,显诛隐戮,无人乐见!”
青丘一哼,拂袖振衣,返身取座,自奏自歌。
“陟罚臧否,吾有决计。青丘所求,不过吾之皮郛,现下,吾便将胞弟赠与青丘,如何?”
青丘瞠目,短于策应,怔楞一刻,反是极力仰身后撤,欲离弄无悯愈远愈好。
桥玄英稍顿,缓缓收掌,将那创口纳于袖内,垂眉轻道:“玄英鲁莽,坏了门主歌舞兴趣,玄英之过。”
青丘阖目抬头,口唇大开,然一时嘶哑,欲嘶啸而无声;眼底早干,面如砂皮,抚之涩手;风吹蓬散,离魂失根。
“何德?“青丘收掌,眼风一扫,”弄无忧何德?百岁小妖,功法不见有长,怎就得入知日,享此繁华?”
行了半柱香工夫,青丘已至怀橘宫外,然双足月朔沾地,心下陡地一跳,吐纳数回,反失底气,迟疑再三,正深思立时回转抑或打门上前,却见宫门自开,请君入内。
青丘闻声,心下计算:弄郎之仙法,若不欲吾近身,吾岂能上前半寸?一念至此,心下反甜:或是其为吾所动,并非那日普通冰冷心肠。
青丘阖目,指尖发力,分点其鱼际、阴郗二穴,再将其掌心侧向一旁,蓄力轻抵其掌背,缓缓运气将那锋利褪出,这便扯了外袍一块琐细,轻覆创处,以防它害。
桥玄英闻声举身,见青丘面色青白不定,更是心生爱惜,正待启唇略加安抚,却闻青丘抬声缓道:“莫要自侮,待吾归返,便为玄英奏上一曲!”余音在耳,然桥玄英定睛之际,堂内早失青丘踪迹。
“然......弄宫主倒是用人而疑之......便得...便得......”
青丘面上乍白,胆内清汁,由下而上,会聚舌底,似齐咀桃奴棠梨,冷涩不断。
青丘闻声,踱步近身,俯就蹲踞,细细打量桥玄英半刻,陡地扣了玄英一腕,将其掌心一举,见红色斑斑,反是蹙眉薄怒,厉声斥道:“桥玄英!如此这般,何必来哉?”
“弄郎...欲赐名青丘?无忧那日,亦是提及......”
青丘一时语塞,色挠胆怯,身子轻摇。
青丘不解其意,唯唯应道:“青丘再谢弄宫主赐宝。”
弄无悯笑靥大开,单臂前抬,三指捏了青丘下颌,指肚轻在其唇边来去摩挲;青丘尤见巧媚,缓缓抬眉,四目交对,闻弄无悯字字顿道:“弄——不必!便叫弄不必如何?”话音初落,弄无悯立时转腕,掌心轻推,若疾风落叶,一瞬便将青丘击出堂外,匍于院内石蹬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