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外间很快便有人趋步来通禀,“庆乐王府长史并白上人来了。”
白上人就嘲笑道,“多嘴多舌那是自作聪明,真聪明则必多思而少言。”又道,“罢了,她到底年幼,再聪明也不至思虑到这般境地――她幼时可曾受过甚么惊吓磨难,易成梦魇的?”
他嘴上非常不靠谱,手上却非常利索,就跟屠夫切肉似的,毫不踌躇一刀割下去。
赵世番道:“三岁才会说话,常有人说她是痴儿。”
他纳了柳姨娘,并非因林夫人不好,反而恰好是因为她太好了――好得觉不出亲热、舒坦。
林夫人鼻头便一酸,靠进燕国公怀里落下泪来。
雁卿躺在床上,仿佛是不可血的原因,小脸惨白紧绷着。
赵世番已听了柳姨娘那厢的说辞,却也没推测是这般景象。默不出声的上前看了看,眼圈便也红起来。却未曾说甚么狠话,只抚了抚雁卿的眉角,给她将衣被盖好。
林夫人便推开他,上前将雁卿胸前伤痕揭给赵世番看,泪蒙蒙的诘责:“有我瞧着,另有人敢这么做。另有我看不到的时候呢?”
他话一出口,赵世番与林夫人神采便同时煞白。林夫人几近站不住,扶着丫环的手缓缓坐下去,身上还是在抖。
白上人却不睬会他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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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番忙起家道:“我去驱逐。”
进屋瞧见林夫人,他也只微微点头。便放下肩上医箱,取了酒水净手,上前来看雁卿。
现在与林夫人并肩坐着守在她身边,见她荏弱痛苦的模样,公然又想起当初,一时竟难过得有些受不住了。
她生得白净柔滑,虽不似林夫人普透明艳,却也非常秀美。脾气也好,温馨、亲人,纯真并且轻易满足。被她带了期盼的目光瞻仰着,谁能狠得下心?即使她是个痴儿,可府上大家都喜好她,也没甚么可奇特的。
赵世番与林夫人被他绕得晕头转向,起初记起的旧事也抛开在一旁。仓猝要从他手大将雁卿抢过来。就见他已松开雁卿。
本日他在庆乐王府高低棋,正逢燕国公来求医,便拍拍衣衫起家,道:“赶上便是有缘。”就这么跨上医箱来了。他肯脱手,庆乐王天然珍而重之,忙遣长史来禀明原委,说,“可见府上女公子是有福的,必定能逢凶化吉。且勿忧愁。”
瞥见雁卿,便愣了一愣。
――女人的身材到底是娇小荏弱的,这个时候也只要他能赐与林娘支撑。
只是听她闷闷的哭声,低头看到她颤抖的肩膀,赵世番的手臂自但是然的就圈上了她的脊背,悄悄拍打着。
赵世番就说:“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有你如许的娘亲,谁能欺负了雁丫头去。”
又道:“雁丫头是有福分的。我必然一世护着她,就算今后我不在了,也另有阿鹏、阿鹤、阿宝、月娘。”
赵世番内心便感觉惭愧、孤单,放轻了脚步进屋,先唤了一声,“云娘。”
林夫人生性朴实,屋内家具陈列也并无多少别致花腔,多数还是当年结婚时打造的那些。不过是因陈列搭配得公道奇妙,才显得洁白高雅罢了。实在都已是些不时髦的笨旧东西了。此时入夜,点起蜡烛来,那些边角处便显得暗影幢幢,特别黑沉些。
“白上人”本是长安清风观里的修行人。早些年不好好修行,反而学了一身医术。四周行医救人,垂垂就有了神医的名号。当年广陵王病重,便延请他去医治。大抵修行人都有些不通油滑的桀骜凉薄之处,他给广陵王诊治完,竟直言“就半个月的命数,没甚么可治的”――成果就将广陵王获咎了,被投下狱。
因他深解玄理,这些年京中名流都以能与他交游、说道为荣,庆乐王这般不好玄理的俗人,也情愿与他下棋喝茶。他识人论事常常一言成谶,少有不中的。庆乐王虽不信卜相之说,却也觉出他的聪明。赶上难明之事,便常去听他解惑。他倒不轻视权贵,只说庆乐王是“刻薄人”,便来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