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得白净柔滑,虽不似林夫人普透明艳,却也非常秀美。脾气也好,温馨、亲人,纯真并且轻易满足。被她带了期盼的目光瞻仰着,谁能狠得下心?即使她是个痴儿,可府上大家都喜好她,也没甚么可奇特的。
转头瞧见赵世番已在她身后了,她再撑不住,扑身投到他怀里,便呜呜的抽泣起来。
因他深解玄理,这些年京中名流都以能与他交游、说道为荣,庆乐王这般不好玄理的俗人,也情愿与他下棋喝茶。他识人论事常常一言成谶,少有不中的。庆乐王虽不信卜相之说,却也觉出他的聪明。赶上难明之事,便常去听他解惑。他倒不轻视权贵,只说庆乐王是“刻薄人”,便来往起来。
国公府是赵家祖宅,虽几十年来扩建了很多,正院却未曾窜改,便不非常宽广。
林夫人天然是守在雁卿床边的。
白上人点头,便行望闻问切之事。待一番诊治下来,便缓缓说,“竟是多思多虑,常忧常苦的脉象。”
他话一出口,赵世番与林夫人神采便同时煞白。林夫人几近站不住,扶着丫环的手缓缓坐下去,身上还是在抖。
他嘴上非常不靠谱,手上却非常利索,就跟屠夫切肉似的,毫不踌躇一刀割下去。
白上人就问:“要动刀,也能够?”虽是咨询,却已开了药箱取出一柄薄细锋利的剃刀来,双指按在雁卿的眉心,“她的面相过于美满,命途也过于繁华。有道是月盈则亏,人满则损。太美满了招小人,太繁华了生盘曲。又有智者多虑、傻人傻福之说……可见好一定好,不好也一定不好。我这一刀下去,不免要留个疤、改个命,许还会损了她今后繁华。却反正能了断现在烦恼,这也不要紧么?”
只是听她闷闷的哭声,低头看到她颤抖的肩膀,赵世番的手臂自但是然的就圈上了她的脊背,悄悄拍打着。
瞥见雁卿,便愣了一愣。
白上人就嘲笑道,“多嘴多舌那是自作聪明,真聪明则必多思而少言。”又道,“罢了,她到底年幼,再聪明也不至思虑到这般境地――她幼时可曾受过甚么惊吓磨难,易成梦魇的?”
广陵王活到半个月,不但没死,反而精力大好了。便得着人去处他请愿。本觉得他该怕了,能说两句告饶的吉利话,谁知他直接说,“哦,回光返照了。”公然,传话的人还没归去,那厢广陵王便殁了。
白上人却不睬会他的忐忑。
赵世番也沉寂了好久,才说,“她本来有个双生哥哥……一岁半,方才气走会跑的年纪便没了。就在她面前。”便又红了眼圈,再说不下去。
白上人掐指算了算时候――他交游广,也算博闻之人,立即便想到相干的流言,已猜得**不离十。他虽凉薄,认识到传言是真,竟也不忍再说了。只道,“将那缠念掐断,约莫她便能醒。”
进屋瞧见林夫人,他也只微微点头。便放下肩上医箱,取了酒水净手,上前来看雁卿。
天气晚了,早有人接待着大夫们归去歇息。屋里也只她一个。她记取雁卿心口那道瘀伤,便替雁卿用药酒揉开。揉完了俄然又想起,雁卿嘴笨,向来不会告状。既然本日她瞧不见的时候,柳姨娘敢在雁卿身上弄这么道伤,那么平素呢?焉知雁卿便未曾被旁人虐待过?
就将赵世番推开,背过身去,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阿宝本日也伤了,正在老太太房里养着。你且去看看他吧。”
雁卿眉心有血珠洇出如胭脂红豆,面庞刹时松弛,惨白的神采也渐转红润。她缓缓展开眼睛,瞧见赵世番与林夫人都体贴的盯着她,便迷含混糊的唤道,“阿爹,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