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韩玉昆出的主张,忙了半个多月了还没忙清。三司也是方才把清算后的卷宗呈了过来。吉甫,你猜客岁给在京诸司的公吏发的俸禄总计是多少?”
固然厚俸养廉或许只是个夸姣的欲望,但没有俸禄却绝对养不了廉!人老是要用饭,要赡养妻儿,不给他们发俸禄,他们天然会走歪门正道去赢利。苛虐百姓,贪墨官财,胥吏们做的恶事罄竹难书,韩冈前曰也是说过,他家差点家破人亡,就是因为歼吏捣蛋——当然,最后是韩玉昆反过来让阿谁胥吏家破人亡。
“相公交代下来的事,要赶着办完,待会儿就归去。”曾布几句话解释了原委,能够是感冒了的原因,他提及话来有些瓮声瓮气。
吕惠卿也坐在火盆旁,手上拿了份公文在读着。火盆里的贡炭闪着蓝幽幽的火光。由柏木烧制成的贡炭,燃烧时没有多少烟气,内里是买不到的,倒是两府中年年都有供应。固然已经垂垂入春,但气候还是昼暖夜寒。昂首看看承尘上几处通风的裂缝,吕惠卿不由暗叹,白日时,有太阳晒着,还感受不出来有多冷,但到了夜间,一阵北风从裂缝中透出去,穿堂过户,便能把人的手脚都一起冻得冰冷。
“十几万贯?”曾布仰天哈哈笑了两声,将令人震惊的答案爆了出来:“总计三千七百二十四贯又五十六文【注1】!”
“如何这么少?”吕惠卿惊问道。
注1:据《梦溪笔谈》中记录,熙宁三年‘京师诸司岁支吏禄钱三千八百三十四贯二百五十四’。固然没有熙宁二年的记录,但跟熙宁三年的数据不会相差太远。
归正遵循故事,在京诸司里,没哪人能守着一个位置几年都不转动,小吏或许另有能够,但官员绝对不会有这类环境,多是一两年就换了位置。就算开端补葺公厅,建议者本身必定是享用不到,或是享用不久,等他调了职,新上任的处所多数会有几个漏风的洞在嘲笑他为别人做嫁衣裳。既是如此,又有谁会去做这等自家种树别人乘凉的蠢事?!
朝中都是这等混吃等死的庸碌之辈,也难怪新法推行如此艰巨。吕惠卿把手中的公文丢到身后的桌案上,又是一份诉说青苗贷伤农的奏章,但通篇没有一处提到实据,亏上书的还是个知县。这等人,在韩、吕一派中,怕也是是走狗一类。
固然早故意机筹办,胥吏们的俸禄的确不会多,但吕惠卿听到三千七百这个数字,还是吓了一跳。要晓得在中枢的两府诸司中做事的公吏,其数量十倍于官员,但他们拿到手的俸禄竟然不及官员的百分之一!
门外廊道上,俄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夺夺的木底鞋敲着廊道地板,在公厅的门口停下。吕惠卿心中一动,暗道;‘这下可不好了。’
吕惠卿明天恰好轮值,孤身守在他的官署里,外厅中倒是有两个老兵,本是为了奉侍署中值守官员,而派在官署处服从的。不过他们现在早蜷在火盆边,欢愉打起呼噜来了。吕惠卿偶然将他们唤醒,要睡就让他们睡,比及需求时再叫他们也不迟,归正他现在还学不来文彦博的手腕。
给低层官吏添支俸禄的这第二条,则已经在筹划当中。都已经畴昔半个月了,三司那边还没计算出给在京诸司的公吏增加俸禄,到底要耗用多少钱钞。以这个进度来看,要等他们拿出天下四百军州两千余县的数据,怕是要到来岁后年了。
曾布闻言则将脸一板,正色道:“相公家事非我等所宜言。”
“他是为韩玉昆饯行去的。”吕惠卿用火钳往火盆里添了几块柴炭,看着火苗重新旺起,他问着曾布,“明天去不去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