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问,没有说,没有计算。这不是他能够救下的。天下大乱,那边不是生灵涂炭?身为统帅,就该把性命看作虚无的数字,看作棋盘上的棋子。若非如此,怎能称霸逐鹿?就算是《三国演义》里日日泪流满面的刘皇叔,不也是抛妻弃子,坐看数万百姓流浪失所?他只要一州之地,部下兵不满三万,又能做些甚么?
梁峰猛地抬开端,但是伸开的嘴,却没有应对。那太冒险了,毕竟隔着陉道,没人能够赶到恰到好处。如果一时不慎,连并州兵马都要堕入危局。这是战役,不是救济行动,怎能儿戏?
奕延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如同惊雷一道,直直砸在了梁峰心底。他的手臂颤抖了起来。是了,当日几位谋士定策,一字也未提邺城百姓。邺城现在有多少人丁?当初被段氏鲜卑破过一回,该当是未几了。但是段氏鲜卑尚能掳走八千女子,此次的流寇,又会掳掠残害多少呢?
像是发觉了他的游移,奕延低声道:“每当部曲得胜,或是府中有甚么丧事,你便会弹上几段。这曲,主公该当爱好非常。”
那声音并未停下,倒了厥后,乃至都不再吹奏中间激昂的旋律,只是捡最最柔情的两段,几次吟诵。
天上挂着新月,院中唯有寒光。朔风吼怒,树影婆娑,踩在冰冷的石板之上,任是睡很多胡涂,现在都该醒过神来。但是梁峰感觉,本身仍就神智昏昏,溺在梦中。
为了大计,他该依着张宾的运营,攻城略地。只要占到更多的地盘,悉心管理,才气让那些乱世百姓重归安宁。就如这并州普通。
“是竹簧。”奕延把手中持着簧片递了上来。
从没见过主上暴露这类失态模样,青梅又冷又怕,忍不住低低开口:“郎主,夜深了,该……”
梁峰忘了身边跟着的侍女,忘了冰寒砭骨的夜风,就这么傻愣愣的循着乐声,向天井深处走去。
心乱成了一团,梁峰停在一道院墙以外,攥紧了双拳,仿佛想把本身从昏昏梦境,扯回人间。
梁峰僵住了。不知是被那蓝眸荧惑,还是被那话语打动,他竟然没能闪躲。唇上的碰触如此的纯粹,虔诚的不像个吻。但是抚在面上的手截然相反,炽热滚烫,足能安抚冬夜冰寒。
“主公,你也是想的……”奕延怎能罢休?梦寐以求了那么久的人,现在正在怀中,热切回应。他如何能够放手?
那但是成千上万条无辜性命!
“主公!”奕延的呼喊中,带出了颤音。这不是以往任何一次,他晓得本身如果放手,统统都要烟消云散。
他们不成能更进一步。只因梁峰本身,不是那种能给出承诺的人。
那眸中,有沉迷惑,有着惊奇,亦有情难自禁的狂喜,虽无只言片语,却胜似衷肠万千。
忍着腕上疼痛,梁峰咬紧了牙关:“给我罢休!”
梁峰愣住了缠绵的唇舌,强撤了返来,低声喝道:“奕延!”
那声音里带着哀告,和几近压抑不住情热。只是低喃,就足以让人耳根发烫。但是梁峰仍旧咬紧了牙关,向后撤去:“罢休!”
奕延僵住了,目中的炽热像是被倒头一盆冷水,浇了个洁净。他能忍吗?牙关咯咯作响,那双蓝眸中,迸出了怨憎。
身上一暖,就像被人拥在了怀中。梁峰本想找个由头分开,这突如其来的暖和,却让他一时失了说话。直到被拥着走了几步,来到避风的廊下,他方才想起本身想问的东西:“你吹的是甚么?”
那双凝睇着本身的黑眸中,有挣扎,有不舍,有可贵一见的悲撼和郁愤。奕延就像被癔着了似得,伸出了手,抚上那光亮冰冷的脸颊:“我能做到的。能为主公救下更多……只要主公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