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自皋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倒让邵大侠感到有些难堪,他忙解释道:
“那就别吃了呗。”柳湘兰撒娇地补了一句。
食桌停了下来,胡自皋伸头去看,本来是一桌的鸭肉鹅件,做得也很精美。胡自皋笑道:
“胡大人,我想过,这件事我们两人来做。”
“秦淮冷傲,秀色可餐也,唔,本日的盂兰会,开了个好头儿。”
看他两人端倪传情,邵大侠插话笑道:“柳女人一来,扬州城中的那些大美人,恐怕一个个自惭形秽,要气得投河了。”说罢,又朝麻脸做了个手势。
邵大侠笑一笑未及答复。柳湘兰诘问:“找二十四桥,如何是按图索骥?”
“是吗?”柳湘兰猜疑地看着邵大侠。
“胡大人莫曲解了,我邵某为人最重的是仁义,把款项看得很淡。”
“时候紧还赶得出来,最难办的是银子。”
“亏你是故意人,这银子该你赚。”
“邵员外,叨扰半日,下头不知另有何节目安排?”
“抬走。”
“是的。”
胡自皋转向邵大侠调侃说道:“湘兰没到过扬州,是以她只能按图索骥。邵员外,你说是不是?”
“我晓得柳女人身边不缺脱手豪阔的公子,他们中替你买灯的,最多有多少?”
邵大侠回道:“早筹划好了,我们现在去双虹楼吃茶。”
“去二十四桥。”
听罢此言,三小我都走到游廊上朝下望去,公然见一棵桂花树底下支了一只泥炉,一个扎着叉角辫的小孩儿趴在地上,拿了一把小火钳正在往泥炉里夹松毛。虽看不见火焰,但缕缕青烟从桂花树枝叶间袅了上来,超脱虚幻惹人遐想。此光阴头偏西,山环水绕的瘦西湖波光澄静,几点湖鸥,忽高忽低;几只野艇,欲棹还停。烟柳画桥,飞檐古树,都似宋元画家的淡墨。这寥廓绵远的景色,竟让三人都看得有些醉了。这时,店东人恭请胡自皋留墨。
食桌在三人面前停下,这一桌菜以鸡与蛇为主,或炖或蒸或烹或爆,形色俱佳香味诱人,胡自皋吞了一口口水,柳湘兰却掩起鼻子,说道:“奴家向来不吃蛇,我好怕。”
“对呀,每年夏季把松毛保藏起来。”
“二十万两银子,这笔买卖是不小。”胡自皋心眼儿多,暗里一估摸,又问,“是不是武清伯把这笔买卖拜托给你做?”
邵大侠品了一盏六安瓜片,把玩着茶盏半晌不出声。胡自皋看他有难言之隐,又悻悻地说道:
“都在扬州城中。”
胡自皋自大地答复:“扬州城中桥梁浩繁,你说的二十四桥,并非是一座桥,而是真有二十四座桥。”
采莲船,橹声摇过青山背,
“你是说,武清伯不给钱?”
“本年户部拨下的盐引总额,已所剩无几,我就是故意帮你,一时候也办不成。”
说几句笑话,两人相互都不感到生分了。胡自皋在邵大侠带领下走进了扇厅。胡自皋落座之前,先把这客堂安插安排浏览一遍,又看了看门外晴光潋滟的小秦淮,叹道:
“这里就是溺房。”
“如何,武清伯还做买卖?”胡自皋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扬州城是一座天国,那么天国中的天国,便是小东门前的小秦淮了。这小秦淮南出龙头关,北出大东门水关,两端都与运河相接。扬州人风俗称运河为官河。引官河水入城,水程约莫八里,古称市河。市河两岸,多为盐商富商的别业或是美伶名妓的河房密室。一到夜晚,河上画舫如鲫,两岸花灯万盏。芙蓉罗绮满眼熟辉,丝竹歌乐不断于耳。置身此中,真不知今夕何夕。因南都城中秦淮河名闻天下,此处便以小秦淮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