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天子因王九思事件告急约见高拱,是想向这位多年的教员及首辅请教,此事应如何措置。实在,昨日这件事产生不久,高拱就得知了这一动静。当时他尚未回家,正在吏部与魏学曾会商一批候缺官员的补职。乍一传闻张居合法街把王九思绑了,他的第一个感受是这一下张居正闯了大祸,不由得幸灾乐祸说道:“我们正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对于这个张居正,没想到他自惹其祸,捅了这个马蜂窝。”魏学曾听了这话,愣愣神,以挖苦的口气问道:“元辅,你如何对待王九思这小我?”高拱脱口答道:“这家伙颠三倒四乱来皇上,也不是个好东西。”魏学曾说:“这就对了,张居正把他抓了,是大快民气的事。他若因这件事下台,必将留下千古清名。”高拱一听不再说话。当夜回到家中,便传闻都城很多官员闻讯都赶往张居正府邸看望。明天早上,兵部尚书杨博与左都御史葛守礼这两个素负重望的朝中老臣也都来到内阁看望张居正,又是奖饰又是安抚,直让高拱感觉这些“戏”是做给他看的,民气向背由此可知。高拱此时的表情是既妒忌又愤怒。平常传闻皇上召见,他老是满心高兴,但是这一回却分歧,从内阁到文华殿那几步路,虽顶着四月的和煦阳光,他却走得周身发冷头昏目炫。
朱翊钧循声一望,见是“大丫环”在朝他扑棱着翅膀,孙海趁机朝他做了一个爬树的行动。他顿时记起去御花圃爬树掏鸟蛋的事儿,因而对冯保说:“大伴,明天就到此为止了。”
“是。”
隆庆天子叮咛,现在他半躺在坐榻上。早有一个小寺人出去,搬过一只春凳,让隆庆天子一双腿搁上,替他按摩揉捏。
“王九思被张居正命令抓了。”
“有甚么不好说的,直说好了。”
“请万岁爷息怒。”
“太子爷好眼力。”冯保啧啧奖饰,接着话锋一转,“不过,王羲之、怀素这些人的字再好,也只是臣子的字。这两幅字的仆人,可都是前朝的万岁爷啊。”
“不念了。”
“这个王九思,明显是一个禽兽不如的妖道,皇上万乘之尊,如何就会上他的贼船。”
“万岁爷天生龙种,这两幅字必定也都是铁画银钩了。”
在贴身小寺人的奉侍下盥洗结束,隆庆天子脱下杏黄色的湖绸睡袍,换上一件淡紫色夹绸衬底的五爪金龙闲居吉服,系好一条白若截肪光彩如酥的玉带,这才踱出寝宫,来到阳光光辉的起居间中坐定。刚要叮咛传膳,忽见孟冲急仓促出去跪下。一瞥见他,隆庆天子就想到吃药。这王九思的丹药并不是一次炼好,而是炼一天吃一天,每天寅时前炼好三颗,交由孟冲亲身送进乾清宫。
“大伴,”朱翊钧游移地问,“写好字是不是就必然能当好天子?”
“春药?”李贵妃神采倏然一红,随即平静下来,咬着嘴唇说道,“这王九思果然有这大的胆量?”
“折子呢?”
自从吃了王九思每日呈上的三颗色如虎魄软如柿子且毫无异味的药丸子,隆庆天子又嫌夜晚太短时候不敷用。此前他一向都在吃太医的药,太医每次评脉问诊,总要委宛警告“皇上须得以龙体为重,暂避房事为好”。实在不消太医规劝,朱载垕已经如许做了。不是贰心甘甘心,而是底子没有这个才气。他整日里两腿像灌了棉花,人有一种被掏空的感受。王九思的阴阳大补丸他只吃了两天,就感到腿上有劲,食欲大增,当晚就弄来一对金童玉女欢愉一番。王九思把他配制的药丸子说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他每天取一对童男童女的尿液经水,再加进十几种秘不示人的药粉一块熬炼成糊状,然后再做成三颗蜜枣大的药丸,让隆庆天子分早、中、晚三次吃下。王九思打下包票,阴阳大补丸吃满一百日,隆庆天子就会病体病愈。如果吃药之初,隆庆天子对王九思的话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他则是言听计从坚信不疑。最让隆庆天子感到欣喜的是,王九思不但不像太医那样要他“不准房事”,反而教给他“采阴补阳”的房中大法,把男欢女爱巫山云雨之事当作医治手腕,于欢愉清闲中治病,这是多么的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