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饶有兴趣,边吃边问:“为啥只是猪头呢,猪肉中不中?”
“半个月前,老太爷来信,要在腐败节前去宜都祭奠祖坟,并申明用度不敷。老爷不在家,我叨教夫人,托人给老太爷带去二百两银子。”
魏学曾觉得高拱还要长谈下去,便把已经迈出值房门槛的一只脚抽了返来,规劝道:“元辅,你也该回家了,半个多月没有归去,老夫人必然顾虑。”
隆庆天子中风以后,吃了太医祛火去邪的汤药,又严禁了房事,不过十天,病情就明显减轻,这一日还挪步到西暖阁批了几道折子。动静传出来,日夜守在内阁斯须不敢分开的两位辅臣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按皇上的意义,本来是要他们在东暖阁中安息,但高拱对峙表里有别,并申明内阁也在紫禁城中,距乾清宫不过一箭之遥,有事喊得应,皇上这才同意他们回到内阁宿值。现在皇上病情既已抒难,内阁又收回一道咨文,从明天起,各衙门堂官不必守值,能够回家安息了。前面已经说过,高拱身任首辅同时又兼着吏部尚书,常日事情风俗是上午在内阁上班,下午到吏部措置部务。因为皇上犯病,他已有十来天没到吏部,这天下午一俟签发了咨文,他就起轿往吏部而来。
高拱伸手一挥,做了一个“砍”的行动,脸上也摆出腾腾杀气来。魏学曾到此明白了高拱如此措置的实在企图,不由得对这类工于心计一石三鸟的老毒手腕佩服得五体投地。“生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宦海老斗士!”魏学曾心中啧啧称叹,顺势又问:“传闻元辅唆使户部,在殷正茂造出的军费预算上多加上二十万两银子,明着让他贪污,此事但是真的?”
“何事?”
“用度吃紧,节流就是。”张居正慢悠悠地说,接着问,“另有其他的事吗?”
冯保存眷张居正脸上神采的窜改,持续动摇三寸如簧之舌,煽风燃烧说道:“另有一件事,我说出来,恐怕张先生会活力。”
“是我,”一个约摸三十来岁身着七品官服的人回声排闼而入,于桌前跪了下去,“卑职叩见元辅与魏大人。”
“万一殷正茂有所警悟,不贪墨也不要紧,”瞧着魏学曾怔忡不语,高拱又顾自说道,“老夫还留有一手,他殷正茂前脚刚走,我就密札给江西道御史,要他抓紧查实殷正茂在江西任内贪墨劣迹。总之,庆远府一仗,他殷正茂打赢了,我有罪治他,打输了,我更有罪治他!”
来者是高拱内阁值房中的帮办文书韩揖。
“如何,你看出甚么窜改了吗?”
魏学曾骇怪地睁大眼睛,随即悔怨本身如何忽视了这一细节,和元辅不明不白抬了半天杠。
高拱接过邸报,仓促看过,顿时神采大变,他把邸报递给魏学曾,阴沉地说:“你看看,张居正已经扯开脸面了。”
“看看,你又说出这等人云亦云的话来。我多拨出二十万两太仓银是真,但咨文上详示还是军费,并没有一个字申明这二十万两银子是给殷正茂贪墨的。”
游七与张居正同亲,都是荆州府江陵县人,张居正嘉靖三十三年病休回籍,三年后再度回京复官,就把游七带到了北京替他管家。从那今后,一晃过了十六年。游七与张居正沾有一点远房亲戚,应当喊张居正表哥,但游七谨守主仆身份,向来不以亲戚自称,而只喊老爷。这游七自幼也喜读诗书,原还想插手乡试博取功名,跟了张居正后,遂把那门心机搁置了起来。张居正不但看中游七的儒雅之气,更感觉他办事机灵。让他管家,他把家中一应事件摒挡得井井有条,且接人待物,都很有分寸,偶然帮张居正应酬一些事情,也从不失误,是以很得张居正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