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度吃紧,节流就是。”张居正慢悠悠地说,接着问,“另有其他的事吗?”
“是我拦住了她,我劝她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太子迟早是要接位的,到当时候,贵妃娘娘有甚么话不能说,又有甚么事做不成呢。”
游七与张居正同亲,都是荆州府江陵县人,张居正嘉靖三十三年病休回籍,三年后再度回京复官,就把游七带到了北京替他管家。从那今后,一晃过了十六年。游七与张居正沾有一点远房亲戚,应当喊张居正表哥,但游七谨守主仆身份,向来不以亲戚自称,而只喊老爷。这游七自幼也喜读诗书,原还想插手乡试博取功名,跟了张居正后,遂把那门心机搁置了起来。张居正不但看中游七的儒雅之气,更感觉他办事机灵。让他管家,他把家中一应事件摒挡得井井有条,且接人待物,都很有分寸,偶然帮张居正应酬一些事情,也从不失误,是以很得张居正的信赖。
徐爵绘声绘色这一场描述,倒叫在坐的人都听得痴了。张居正暗自思忖:“皇上病重,身为秉笔寺人兼东厂提督的寺人却有闲心来斗琴,并且家中堂会阵容搞得如此之大,莫非他对皇上就不存点忠心?”心中虽起了猜疑,但大要上却逢场作戏大为赞叹:“蒋心莲的琴艺让世人狂,冯公公的琴艺让世人痴,何为妙手,何为大师,辨别就在这里。”
隆庆天子中风以后,吃了太医祛火去邪的汤药,又严禁了房事,不过十天,病情就明显减轻,这一日还挪步到西暖阁批了几道折子。动静传出来,日夜守在内阁斯须不敢分开的两位辅臣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按皇上的意义,本来是要他们在东暖阁中安息,但高拱对峙表里有别,并申明内阁也在紫禁城中,距乾清宫不过一箭之遥,有事喊得应,皇上这才同意他们回到内阁宿值。现在皇上病情既已抒难,内阁又收回一道咨文,从明天起,各衙门堂官不必守值,能够回家安息了。前面已经说过,高拱身任首辅同时又兼着吏部尚书,常日事情风俗是上午在内阁上班,下午到吏部措置部务。因为皇上犯病,他已有十来天没到吏部,这天下午一俟签发了咨文,他就起轿往吏部而来。
高拱伸手一挥,做了一个“砍”的行动,脸上也摆出腾腾杀气来。魏学曾到此明白了高拱如此措置的实在企图,不由得对这类工于心计一石三鸟的老毒手腕佩服得五体投地。“生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宦海老斗士!”魏学曾心中啧啧称叹,顺势又问:“传闻元辅唆使户部,在殷正茂造出的军费预算上多加上二十万两银子,明着让他贪污,此事但是真的?”
饭毕,张居正回到前院书房里用茶。品茶时,他让书童把管家游七喊来。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进了书房。
“承蒙首辅大人夸奖,有您老肯赏光亲来咀嚼,小的也不枉开了这爿店子……”
“十几天不见,老爷肥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