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在做一个冗长而可骇的梦,她只想早些醒来,回到平常的日子里。即使,那些所谓的平常日子,实在也并算不得好。
彼时的秦家已是风雨飘摇,秦府几位郎君接踵出事,太夫人沉痾垂死,西院夫人沉疴在床,恰好窑场又因藏龙盘一事有了极不好的传言,已然被查封了。
阿豆,便在这里。
秦素坐在石凳子上,惴惴不安地等候。月华如轻纱,星光柔淡,花香潋滟。她被这美景围着,被内心的动机醺着,头昏目炫、不知以是,也不知是梦还是醉。
郎俊女俏,芳华少艾。
火苗腾跃着,像是不堪暗中的排挤,却终是挣不出这死寂的囚笼。
烛火下细看,此人倒真是生了一张招人的面孔,即便是青白扭曲、嘴唇乌紫的丢脸死相,也没掩去这张脸本来的清秀。
再今后的事,说是传奇也罢,说是恶梦也罢,与秦家倒是无关的了。
秦素面无神采,举烛往尸身的四周照了照。
有些事,做得再多也不会风俗。
一个没了贞操、名声废弛、带累阖府名誉的庶女,连送给人做小妾也不配,活着都嫌污了氛围。
此子最爱美色,亦最喜纳妾,不过,他府中的妾室,没有能活过一年的。
大家皆知,秦六娘见了俏郎君,向来路都走不动。
直到,一声尖叫将她惊醒。
迷含混糊地睁眼,面前月华变成了烛光,花香成了女子衣上的熏香,而漫天星辉,却变成了嫡母刀子般的眼神。
厥后的几天,她已经不如何哭了,因为晓得,哭也无用。
以她嫡母的见地手腕,能想到用一个脏了身子的庶女,换得汉安乡侯府的些许看顾,已经称得上精了然。
郑大赤着尽是吻痕的精干上身,以头抢地,额头染血,那声嘶力竭的号令直是振聋发聩:“是六娘约我至此,以药相迷、以势相逼。我愿一死以证明净!”
以当时的环境看,这也实在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阿豆说,那最最姣美的萧郎君,对秦素情丝难断。
秦六娘与府中管家花圃私会,被当场捉奸。
砖瓦后是一方空位,处所不算大,却充足装下两具尸身。
阿豆说,今晚府中有人夜游。
秦素哭,也闹,说本身被人设了骗局。
如此,这一对薄命野鸳鸯,亦算是死得其所。
此人已死了有一段时候了,不便持续担搁,若再迟些,尸身会变得极其生硬,倒不轻易玩弄。
但是,她只在柴房呆了一晚,便被嫡母派来的人送去了偏院,好吃好喝地供着。
拯救之恩,以身相报。
而她的“奸夫”郑大,不但风骚姣美、通文晓墨,更是她的拯救恩公。当年她回府途中路遇能人,是郑大与阿豆死命相护,又恰逢一名路过的剑士脱手互助,秦素才得以活命。
大家亦知,秦六娘卤莽不文,从不知礼数端方为何物,此前亦曾勾引别府郎君,名声非常不好。
这是个力量活,以秦素目前的体力,自是做不到一气呵成。她整整花了半刻钟的时候,才连拉带推地将尸身弄了畴昔,弄出了一身的汗,不得不断下安息。
不过是失贞罢了,天又没塌。好笑她当时一心求死,就连听到郑大逃窜、阿豆失落如许的动静,竟也不肯动脑筋想一想。
秦素怔怔地望着那只碟子。
阴暗的烛火下,白瓷碟子泛着柔光,圆润、丰丽、恬和,像那一晚天涯柔白的月。
她举目四顾,将烛台搁在一只菜坛子上,旋即转到尸身脚边,拖着郑大的两只脚,用尽尽力往那堆砖瓦的方向拖去。
有人公开里传他是个天阉。
秦素蓦地笑了,烛火下的双眸变得暗淡。
她微叹了一声,再度打量着郑大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