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极尽隐晦,却也点了然萧家现在在财帛上的近况,恰是捉襟见肘。
许氏蹙起了眉:“自是要远着他们才是。”她的神情里含了几分顾忌,“秦六娘但是被薛二郎送返来的,若还像之前那样走得太近,万一被他们发明了甚么,再将动静传入薛家人耳中,倒是大险。他家现在正在孝期,渐渐地淡了也好。再者说,现在他们家已无一人在仕,来往多了,亦沾铜臭。”言至最后,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鄙夷。
萧以渐欣然一叹,看向一旁的老妻,却见萧老夫人连眼睛都闭上了,似是底子不肯多看他一眼。
萧老夫人悄悄听着,并未就此颁发定见,过了一会,淡声问道:“数月前,你叫珣儿去连云镇之事,秦家那边可有发觉?”
萧老夫人缓缓地摇了点头。
此时景象,萧以渐较着是有话与萧老夫人说,她这个儿媳留在此处倒是不好的。
他们萧家就像是一条停顿在岸边的鱼,本日的统统繁华,皆不过是苟延残喘下生出的幻景。
许氏赶紧站起家来,扶着萧老夫人起了身,二人方才站定,便见锦帘开启,一个须发斑白、精力矍铄的老者,迈着四方步走了出去。
萧以渐又叹了一口气:“关停族学,亦是无法,我……”
烛火映出晕黄的暖光,角落的瑞兽青铜香炉里燃了唵叭香,那一缕冰素寒香环绕而散,若苍山空远、半夜冰轮,将那一室的暖黄与温和,也洗作了月下微尘,说不出的冷寂与肃杀。
许氏温馨地跽坐于榻上,那张不再年青的脸上,仍余着些许年青时的清丽,让萧老夫人想起她初初嫁入萧家的那一天,她穿戴一身玄衣喜服,羞红了一张脸,于堂前拜见舅姑,那满院子的玩耍笑闹,直至本日似仍未散。
许氏很快便分开了,房间里的这一对老伉俪,倒是久久未曾说话。
许氏闻言,微微一怔,旋即面色惨白,垂首低声道:“君姑恕罪,这是我行事不周,吃紧遣了二郎去探听动静。幸亏薛允衡盛名在外,秦家那边也只觉得二郎是慕名而去的,倒无人多问。”
他话未说完,萧老夫人蓦地展开了眼睛,冷冷隧道:“你虚弄阵容,不过是为了让儿孙们觉得,事情仍可转圜,萧氏并非必死。但是?”
“老郎主安好。”帘别传来了小鬟见礼的声音,倒是萧以渐返来了。
如许的萧家,只能看老天给不给他们活路了。
萧老夫人垂眸望动手里的念珠,保养光滑的手指悄悄捻过了一颗珠子,又换过了一个话题:“族学呢?便这般关掉不成?”
他们总需备些余钱,以防着桓氏一案的重审。
“你……仍怨我?”萧以渐的语声响了起来,浑厚的声线里含着一丝苦涩。
或者说是偷来的才更适宜。
“君姑是不是太累了?”许氏含着体贴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一刻,萧老夫人的内心疼极了。
不是没想过抵挡,也不是没去寻觅朝气,只是,这统统皆是建立在对方的仁慈之上的。而到了现在,对方的力量越来越强,萧氏却次日渐陵夷,如同无根的飘萍,凭借于旁人,仰别人之鼻息。
“……夫主与大人公还说,族学终归有些显眼,还是早些关掉为上。”许氏又续道,语声仍旧怅怅:“再者说,这族学中亦有些寒族后辈,那些人总不大好防备,万一有谁惹了文章之祸,也是个费事。大人公说,既是关了,那便不必再开了。”语罢,她又是一声长叹。
“幸亏留下了几位夫子,阿珣他们的学问不会担搁。”许氏打起精力笑着道,似是怕萧老夫人担忧,又欣喜她道:“君姑不必担忧,夫主与大人公皆说,此事如许措置才好。我们萧家现在还是要收敛些,能不惹人重视便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