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这都懂?”
灯灭了,辽代木雕佛像的手指上,竟绽放一朵发光的莲花。
“我是去事情嘛,又不是去蹲监狱,还是有人身自在的,只要不干活,我随时能跑出来,我们还能够一起用饭,去书场听评弹,去外滩和跑马场逛逛。”
“欧阳先生,这尊镇墓兽乃是您的镇馆之宝,岂可等闲让人打仗?不过,您这屋子里的其他宝贝,我看也有残破不全的。我可先从这些器物动手,替您修复几样尝尝,您就晓得我的技术了。”
秦北洋难堪地笑了笑,修建袁世凯陵墓,在太行山工虎帐地住了一年,是以对各种兵器略有浏览。
“此乃佛宝。”欧阳思聪说,“辽国太后萧燕燕所供奉,佛像仿照她的真容。原藏于山西朔州一座古寺中,庚子年被强盗掠走流落官方。我花了八百块大洋收的。”
“好,你说说这件唐三彩吧!”
“你猜不到的,被我拯救的阿谁家伙,竟是青帮老迈,为报答拯救之恩,聘请我到他家做事。”齐云山又补一句,“对了,他叫欧阳思聪。”
第三天,秦北洋完工了。
夜深人静,秦北洋单独修复木雕佛像。他总觉隔壁房间里,响起某种古怪声音,仿佛玻璃柜子里的小镇墓兽,正穿过墙盯着他的后背。
“你能修补它吗?但不粉碎原样。我爸说,卢浮宫与大英博物馆里的很多西洋文物,都是颠末好几轮修补才展出的,刚出土时但是残破得不能看。”
“不成能!天下能修复镇墓兽的能工巧匠早进宅兆了!除非是清帝的皇家工匠。”
“我不傲岸,我只是个小工匠。”他调制着油漆与颜料,“安娜蜜斯,请让我持续事情。”
“欧阳先生,我可包管,三日以内,必然修复这尊木雕佛像。”
秦北洋不敢说实话,只能拐弯抹角:“当今很多铁工厂采取西洋技艺,已能用钣金工艺修复钢铁外壳,但若用于这小镇墓兽,恐怕会毁了这件宝贝。最好的修复,是先剔除弹壳,再用文火微灼,可修复起码一半。剩下用其他质料嵌入胶合,再刷漆以补美妙。”
安娜跺了顿脚:“爹,他是我请来的工匠,我妈留给我的八音盒,已经坏了两个月,也让我失眠了六十天,他竟然帮我修好了。”
当年皇家工匠残落,秦海关被慈禧太后召到颐和园,修复老佛爷最爱好的宝贝。他跟着很多老工匠,在颐和园干了十年,几近统统技术活都学会了,又原封不动传授给了儿子。
玻璃柜子翻开,他伸手触摸这尊小镇墓兽的腹部。大要看都是鳞甲,腹部却很柔嫩,没法肯定是何种材质。遵循普通的制作规律,青铜或石板外壳内部,都是近似陶瓷的中空布局,内里装有灵石、“种魂”所需的墓仆人生前之物,以及各种精美的齿轮、发条以及弹簧片。
“传闻刚从一座唐朝大墓里挖出来。你仿佛熟谙它?”
欧阳思聪惊奇地谛视这尊辽代木雕佛像,它好像做了整容手术,倒是色采如旧,保持着千年来的古朴感,也没有破坏本来的格式。
“你要让他来修我的幼麒麟镇墓兽?”男人捻着拿破仑三世式的髯毛,面孔一板,“荒唐!安娜,给他一百块银圆,送人家出去吧。严禁你再带任何外人进入这间屋子!我要充公你的钥匙。”
秦北洋的双眼凝固了半分钟,被这四不相紧紧扯住又打上活结,若非挥剑斩断绝无分离能够。不是红鬃烈马,也非龙生九子的狻猊,更不像楚辞“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但这乌黑鹿角清楚是麋鹿,红色烈焰般的鬃毛和尾巴恍若狮子,浑身鱼鳞甲片似蛟龙,另有四条细弱的兽腿又像豺狼……
安娜站在中间,看他如何雕出三根断了的手指,再用胶水黏合。她有无数个问号,秦北洋总报之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