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回过甚来,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玫瑰松子仁粽子糖来,伸开白胖馒头手,递到亦珍跟前,“喏,我爹爹从姑苏府带返来的,给你吃!”
话音才落,便见一行三四个同前头来吃酸梅汤的墨客一色式样打扮的年青公子,人手一柄绿伞,头戴软翅纱巾,身穿交领、大袖道袍,脚踩红底浅面儿云头快意鞋,腰悬玉腰牌,有说有笑相偕而来。</P></DIV>
凉亭是木构架黛瓦四角亭,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半闲亭三字,传闻是取“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意,亭内有木桌木椅,供来往行人歇脚略坐。
“是,公子。”叫岁安的书童双手接了铜钱,来到茶摊前,“汤伯,来两碗酸梅汤,加两样茶果。”
汤伯拿水瓢舀了一瓢水,倒进用过的茶碗里,交来回回荡一荡,朝后倒在城河中,又舀了一瓢,细细地冲刷洁净了,扣在细竹托盘上头沥水。待直起家,瞥见亦珍一副“没事做甚无聊”的神采,不由得一笑,“蜜斯,等东海翁的弟子下了学,这一起就热烈了。”
汤伯一边取了茶碗,一抖腕子,将碗口翻上来,自装蜜糖的小瓷罐子里舀了一小勺桂花蜜盛在碗底,一边对岁安说:“前两天小老儿主家有事,实是得空旁顾。”
亦珍几近能瞥见铜钱哗啦啦流进钱匣子里的画面,从速将两手在胸前交握,在内心祷告:阳光狠恶一些,再狠恶一些!
小厮谨慎翼翼地递过一块帕子来,宝哥儿一把拍开小厮的手:“你早做甚么去了?”
说罢取了细柄竹杓,从大瓮里舀了酸梅汤出来,倒在碗里,另兑了一勺沁凉的井水,然后放在托盘上。又拿了小碟,装上蜜枣与南瓜子仁,一并端进凉亭里。
邻居杨老爷是县里很有才名的举人,曾考出过乡试正榜第三的好名次,可惜会试落了榜,家里为供他读书,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杨老爷也不是那陈腐古板的,见事已至此,总不能叫家中老父老母沿街乞讨,遂罢了争夺功名的心机,回到松江。
汤伯小声交代亦珍:“沈公子主仆年青,火气旺,普通来喝酸梅汤,都是桂花蜜在碗底,一杓酸梅汤,兑一杓沁凉的井水为好。假如来的是妇人孩童,热豁豁的气候里,如果一碗沁凉的酸梅汤下肚,只怕肠胃要吃不消。以是如果妇人孩童来买酸梅汤,顶好是用晾凉的开水,如许不伤脾胃。”
有个绿伞骔巾,穿马尾罗道袍,脚踩大红履的年青墨客,身后跟着个书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半闲亭。
亦珍扎动手旁观,感觉本身实帮不上甚么忙。
汤伯看了,忍不住笑,“蜜斯,这大太阳还没上来呢。”
宝哥儿怔怔望着亦珍的背影走出视野,这才猛地省转过来,大力将手里的粽子糖掼在地上,满脸懊丧。
亦珍恍然大悟,难怪气候再热,母亲与汤妈妈都不准她喝家里沁沁凉的酸梅汤,只准她喝温凉不展的,本来是这个事理。
亦珍跟在汤伯身后,出了门,恰好遇见邻居杨家的奶名宝哥儿的独子杨落第。
气候热,粽子糖已经有些化了,在白胖的手内心相互粘做一团。宝哥儿有些宽裕,用另一只手胡乱在身上摸来摸去,想找东西将粽子糖包起来。
宝哥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珍姐儿明天在茶摊?那我下了学,到茶摊去喝酸梅汤!”
宝哥儿那里晓得这中间的盘曲,这会儿一朝晨在胡衕里遇见亦珍,大是欢乐,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来,一边在广大的袖笼里摸来摸去,一边问:“珍姐儿,这是上哪儿去?”
杨老爷家致富,心机便活络起来,前后纳了两个妾,接二连三地生了四个女儿,却始终只得宝哥儿一个儿子,因此如同眸子子般宝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