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凌晨的薄雾散去,街上来往行人便多了起来,叫卖声,呼喊声,车马声,桥下渔船摇桨而过出的欸乃声,交叉在一处,好不热烈。
<TR>
他身后的小厮伸手扯一扯他衣袖,“少爷,夫人叮咛……”
宝哥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珍姐儿明天在茶摊?那我下了学,到茶摊去喝酸梅汤!”
小厮谨慎翼翼地递过一块帕子来,宝哥儿一把拍开小厮的手:“你早做甚么去了?”
说完也不睬宝哥儿做何反应,便跟着汤伯走了。
小厮不敢吭声,垂着头恭立在路边,将宝哥儿气得直顿脚。
汤伯看了,忍不住笑,“蜜斯,这大太阳还没上来呢。”
“老端方,茶果要蜜枣与南瓜子仁?”汤伯收下一把铜钱,问。
那墨客在凉亭内坐定,自袖笼里摸出几枚铜钱来,交给自家的书童,轻声叮咛:“岁安,去买两碗酸梅汤来,并要两样茶果。”
亦珍几近能瞥见铜钱哗啦啦流进钱匣子里的画面,从速将两手在胸前交握,在内心祷告:阳光狠恶一些,再狠恶一些!
宝哥儿比亦珍还小一岁,现在在县里的云间书院上学。
话音才落,便见一行三四个同前头来吃酸梅汤的墨客一色式样打扮的年青公子,人手一柄绿伞,头戴软翅纱巾,身穿交领、大袖道袍,脚踩红底浅面儿云头快意鞋,腰悬玉腰牌,有说有笑相偕而来。</P></DIV>
已有出来得早,两筐新奇生果悉数售罄的农夫,挑着扁担,里头放着自肉铺买的一挂猪肉,往回走了。
有个绿伞骔巾,穿马尾罗道袍,脚踩大红履的年青墨客,身后跟着个书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半闲亭。
亦珍眼巴巴地望着那农夫的扁担由远而近,复又去得远了,连瞥都未曾瞥茶摊一眼,更不消说停下来,买一碗酸梅汤解渴了。不由得有些绝望。
亦珍悄悄捏一捏拳。多年来母亲筹划家计,供她糊口得衣食无忧,现在母亲病了,她如何也要把家里的茶摊维系下去,不教母亲病中生忧。
宝哥儿怔怔望着亦珍的背影走出视野,这才猛地省转过来,大力将手里的粽子糖掼在地上,满脸懊丧。
汤伯哪有看不懂的?在一旁悄悄噱。
亦珍在一旁看得细心,满满两杓恰好是一碗酸梅汤,未几很多。
杨老爷家致富,心机便活络起来,前后纳了两个妾,接二连三地生了四个女儿,却始终只得宝哥儿一个儿子,因此如同眸子子般宝贝着。
汤伯拿水瓢舀了一瓢水,倒进用过的茶碗里,交来回回荡一荡,朝后倒在城河中,又舀了一瓢,细细地冲刷洁净了,扣在细竹托盘上头沥水。待直起家,瞥见亦珍一副“没事做甚无聊”的神采,不由得一笑,“蜜斯,等东海翁的弟子下了学,这一起就热烈了。”
他这才回过甚来,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玫瑰松子仁粽子糖来,伸开白胖馒头手,递到亦珍跟前,“喏,我爹爹从姑苏府带返来的,给你吃!”
宝哥儿那里晓得这中间的盘曲,这会儿一朝晨在胡衕里遇见亦珍,大是欢乐,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来,一边在广大的袖笼里摸来摸去,一边问:“珍姐儿,这是上哪儿去?”
“是,公子。”叫岁安的书童双手接了铜钱,来到茶摊前,“汤伯,来两碗酸梅汤,加两样茶果。”
亦珍悄悄感喟,这如果叫左邻右舍瞥见了,如何是好?遂朝宝哥儿一摆手,“我不吃糖,我娘说糖吃多了牙要坏的。我先走了!”
小小年纪如亦珍,都听得出这话里话外的意义来,这才悄悄佩服母亲曹氏有先见之明。
气候热,粽子糖已经有些化了,在白胖的手内心相互粘做一团。宝哥儿有些宽裕,用另一只手胡乱在身上摸来摸去,想找东西将粽子糖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