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想来平日里就不惧他家公子惯了的,是以“嘿嘿”一笑,“公子您这但是冤枉小的了,小的这不是想把诸位公子都服侍得妥当了,好多得几个赏钱,存着今后……”
就如同他瞥见一扇明窗,才想一窥究竟,那扇窗却俄然落了帘,教人无从瞥见里头的风景,不免令人难过。
他前些时候贪凉,夜间叮咛丫头将薄丝棉锦被换成了夏季里才用的金丝锦被,哪料夜里便着了寒凉,次日一早就了热。气得祖母将那晚他屋里值夜的丫环婆子十足打了板子,送到乡间庄子上去,另调了细心谨慎的大丫环同婆子顾问他的起居。又延了县里最好的大夫来,服了数帖药,这才好了些,只是咳嗽未止。
等东西都摆后了,汤伯道一声“公子请慢用”,便叫了亦珍一道退出凉亭。
霍公子一边吃酸梅汤,一旁小厮秋河替他将榧实剥出来,放在帕子上。
方公子见谢公子情感降落,“啪”一声合拢折扇,在手心悄悄一拍,一反稍早懒惰模样,“停云想去?”
“蒲月十五,西林禅寺的月望诗会,诸位可筹算去?”谢公子喝一口温凉的酸梅汤,拈起一颗盐金橘来,咬了一口含在嘴里,问在坐的三人。
谢公子点点头,一年一度由西林禅寺法王扁主持起的月望诗会,乃是松江府文人举子以诗会友的嘉会,乃至有学子从江浙远道而来,只为一睹诗会的盛况。
谢公子闻言,蹙眉轻叹:“不知祖母肯不肯让我出门。”
她便清脆地应一声:“哎,这就好。”
大略他们离凉亭不远,查公子的嗓门又响,说的话悉数被小娘子听了去的原因,伊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子,一副怒从中来的模样。
亦珍见这一行人数很多,便学着汤伯的模样,取了茶碗出来,先一一舀了桂花蜜倒在碗里备用。
一行人来到凉亭前,收了伞,前后拾阶而上,进了半闲亭。自有聪明的小厮上前去,替公子们将凉亭内的木椅抹洁净了,道:“公子请坐。”
小厮那后半截话在瞥见大眼熟生的亦珍后,咽了归去,一双细眼笑得只剩一线缝大,“烦请小娘子东西上得快些。”
谢公子是谢家三代独孙,兼之谢老爷前几年因病瘫在床上,谢夫报酬此愁肠百结一病不起,未几时便放手人寰,全部谢家倒要靠老夫人一手支撑,主持中馈。是以谢老夫人视独一的孙子为命根普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唯恐一个不留意,宝贝孙子会出了差池。除开到庆云山庄师从东海翁学字,谢老夫人几近完整将他拘在家中,极少允他外出的。
“……旧年是以风为题,不晓得本年会以何为题?需得归去先酝酿考虑好了……”
方公子粲然一笑,“既然停云想去,也不是没有体例的。”
听得查公子抓了两颗长生果掷了畴昔,“吁!”
说罢返身回到凉亭。
汤伯将四盏酸梅汤一一放在凉亭中间的木桌上,亦珍则将梅花茶果盘摆在木桌正中,另将一只青花瓷阴阳碟儿放在兀自以折扇遮口,偶尔咳嗽一声的谢公子跟前。
他作为松江府本地秀才,天然但愿能躬逢其盛。
然背工脚敏捷地为汤老伯递碗送盏。
方稚桐听他此语,不由得回,瞥了一眼正从亭中端着茶盘出来的亦珍。
方稚桐以扇点唇,卖关子,“隐士自有奇策。”
查公子诚恳不客气地拱手,“借你吉言。”
谢公子笑着对瞠目结舌的查公子道:“他们自有他们的称心,我们自有我们的清闲。”
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如许一笑,的确灿若星斗,亭中诸人一时竟看得呆了,好半晌查公子才出声问:“稚桐有何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