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思安乐窝中老,先讽天津杜字声。
五叶明良致承平,相君何事苦纷更?
夫人道:“‘宁肯托其有,不成信其无。’妾亦闻内里人言籍籍,归怨相公。相公何不激流勇退?早去一日,也省了一日的咒署。”荆公从夫人之言,连续十来道表章,告病辞职。天子传闻外边公论,亦有厌倦之意,遂从其请,以使相判江宁府。故宋时,凡宰相解位,都要带个外任的职衔,到那处所资禄养老,不必管事。荆公想江宁乃金陵古迹之地,六朝帝王之都,江山娟秀,人物繁华,足可安居,甚是对劲。夫人临行,尽出房中钗钏服饰之类,及所藏宝玩,约数令媛,布施各庵院寺观打醮焚香,以资亡儿王方冥福。择日辞朝起家,百官设饯送行。荆公称疾,都不相见。府中有一亲吏,姓江名居,甚会承诺。荆公只带此一人,与僮仆随家眷同业。
先前英宗天子时,有一高土,姓邵名雍,别号尧夫,精于数学,通天彻地,自名其居为安乐窝。常与客游洛阳天津桥上,闻杜字之声,叹道:“天下今后乱矣!”客问其故。
安石既为辅弼,与神宗天子相知,言听计从,发愤一套新法来,即几件新法?农田法、水利法、青苗法、均输法、保甲法、免役法、市易法、保马法、方田法、免行法。专听一个小人,姓吕名惠卿,及伊子王方,朝夕商讨,斥逐忠良,回绝切谏。官方怨声载道,天变迭兴。荆公自发得是,复倡为三不敷之说:“天变不敷畏,人言不敷恤,祖宗之法不敷守。”因他性子固执,主张必然,佛菩萨也劝他不转,人皆呼为拗相公。文彦博、韩琦很多名臣,先夸佳说好的,到此也自悔讲错。一个个上表争辩,不听,去官而去。自此持新法益坚。祖制纷更,万民赋闲。
一时轻信人言语.自有明人话不平。
现在说先朝一个宰相,他鄙人位之时,也实在驰名有誉的。厥后大权到手,率性胡为,做错了事,惹得万口唾骂,饮恨而终。假如驰名誉的时节,一个打盹死去了不醒,人还千惜万惜,道国度没福,恁般一个好人,未能大用,不尽其才,却到也留名于后代。及至万口唾骂时,就死也迟了。这到是多活了几年的不是!那位宰相是谁?在那一个朝代?这朝代不近不远,是北宋神宗天子年间,一个辅弼,姓王,名安石,临川人也,此人目下十行,书穷万卷。名臣文彦博、欧阳修、曾巩、韩维等,无不奇其才而称之。方及二旬,一举成名。初任浙江庆元府鄞县知县,兴利除害,大有能声。转在扬州佥判,每读书达旦不寐。日已高,闻太守坐堂,多不及盥漱而往。时扬州太守,乃韩魏公,名琦者。见安石头面垢污,知未盥漱,疑其夜饮,劝以好学。安石谢教,毫不辩白。后韩魏公察听他彻夜读书,心甚异之,更夸其美。升江宁府知府,贤声愈著,中转帝聪。恰是:“只因前段好,误了厥后人。”
自此水路无话。不觉二十余日,已到钟离处所。荆公原有痰火症,住在小舟多日,情怀烦闷,人症复发。思欲舍舟登岸,旁观贩子风景,少舒愁绪。分付管家道:“此去金陵不远,你可谨慎伏侍夫人家眷,从水路,由瓜步淮扬过江,我从陆路而来。约到金陵江口相会。”安石打发财眷开船,本身只带两个憧仆,并亲吏江居,主仆共是四人,登岸。只因水陆舟车扰,就义南来北往人。江居禀道:“相公陆行,必用脚力。还是拿钧帖到县驿取讨,还是自家用钱雇赁?”荆公道:“我分付在前,不准轰动官府,只自家雇赁便了。”江居道:“若自家雇赁,必要投个主家。”当下憧仆携了包裹,江居引荆公到一个经纪人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