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秀听至此处,内心豁然了悟。如当代人眼中的孝道,多是外在之物,只重礼节情势,却忽视了内心之本。阮咸虽举止放浪,行动不羁,但倒是用一颗至心去尽孝。看他此时身材清癯,形销骨立,显是奉养母亲时劳累悲伤而至。而他兄长虽极尽守丧之道,将母亲风景大葬,但是人已故去,再是嚎哭不止又有何用?
“如此甚好!”阮咸欣然应允。
“那人弹得实在不堪入耳,我将他的琵琶借来,月儿,你来为我们弹一曲吧!”说着将琵琶送到素黎月怀中。
“阮仲容,莫非你是阮嗣宗之侄?”嵇康一惊,他曾多次听阮籍提过本身有个侄子,生性放浪不羁,精通乐律,善弹琵琶,不知是不是面前这一名。
我欲邀卿常漫舞,青丝白发白叟间。
“当年王昭君远嫁匈奴,前后奉养两位单于,生下二子二女,为汉匈两国带来了数十载战役。只可惜却毕生未能再回故乡,葬身白山黑水之间。想她青冢孤衾,单身一人,寒夜漫漫如何长眠?”向秀伤怀一叹,饮尽杯中之物,不知是为昭君而感,还是又忆起了芊芊。
阮咸淡淡道:“我并不知何谓‘生孝死孝’。母亲得病两年,我日日奉养榻前,兄长却常日不见。前几日母亲过世,丧事里里外外皆由他筹划,每天在灵前嚎哭不止,寸步不离。族人皆赞他至孝,我也不想去与他争那隽誉。”
“我们有事在身,若你府上悠远,恐怕来不及。”嵇康怕误了与曹璺之约。
“你叔父迩来可好?”
接着素黎月将琵琶安排身后,竟反弹起来。初时落寞而起,声声拨动,继而滴滴点点,如玉珠坠落,粒粒飞溅,洒入民气。忽得一声清震,急转直下,悲鸣阵阵,哭泣连缀,泣泣沥沥,展转缠绵,不觉而止。
小颈秀项可喜爱,大名大声皆白眼。
“但是你一身重孝,家中定有首要之人亡故,此时在外过夜,当真不要紧?”向秀提示道。
此时向秀也从怀中摸出竹笛,轻声和之。笛声清澈委宛,琵琶嘈嘈切切,二者交叉在一起,刚柔相济,浑若天成,似虞姬轻舞,霸王吟歌,两呼应和,缠绕不竭,终至一声绝响,久久方歇。
“哈哈哈,走!”
阮咸执手抚了抚她的玉颜,柔道:“我来弹上一曲,月儿为我们舞一段吧。”素黎月羞怯地点点头,起家和着他的琵琶之声,长臂伸展,腰肢柔摆,对月而舞。
素黎月微微点头,将琵琶递给阮咸,两人相视一笑。
“明早?”向秀睁大眼睛,他跋涉了一天,哪另有力量再连夜赶路?
“妙哉!仲容的琵琶与子期的竹笛相配,真乃天作之合,绝美之音,再加上素黎女人的动听舞姿,彻夜我真是乐比神仙啊!”嵇康被面前的美景,耳边的妙音深深打动,赞不断口。
阮咸却点头笑道:“非也,非也,当年昭君在深宫当中,日日与宫花相伴,对影自怜,何其孤傲?她自请出塞,不但是为了和亲,更是要摆脱樊笼,寻觅本身的一方六合。即使边塞苦寒,但是她与单于相敬相爱,连绵子孙,女子平生的夙愿得以伸展,难道最大的幸事?只要能与相爱之报酬伴,清歌一曲,浊酒一杯,待到魂消香断之日,墓冢之旁自有一人在侧,六条约寝,又有何憾?”
“好。”素黎月笑望阮咸,将琵琶抱在怀中,执起素手重柔拨弄,乐声缓缓而来。初时落指轻巧,似天光欲曙,卷起缕缕薄雾,离情绻绻。垂垂地乐声彭湃起来,浩大而至,如黄沙漫天,雁飞盘桓,久久环抱,依依不散。
“恰是,我母亲得病两年,于前几日故去。”
这首《平沙落雁》乃是描画汉元帝期间,王昭君奉旨出塞,远嫁呼韩邪单于的故事。相传昭君行至汉匈鸿沟之时,回身眺望故乡,只见漫天黄沙,孤雁悲鸣,宫墙楼宇尽皆不再,心中无穷悲惨凄惨,抱着琵琶弹奏了一曲。南飞的大雁听了此曲,被她的离愁别恨所传染,竟健忘了振翅,扑落在一望无边的平沙之上,遂成绩了“平沙落雁”的千古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