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隆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末将绝无此意,请总督大人明鉴,末将只是……”
元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悄声道:“这话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韩兆兴看向一向沉默的元卯:“元大人,你觉得何呀?”
李伯允环顾四周:“莫非诸位同僚,都已丧失斗志了吗?”
“那你想要如何和?卓勒泰举兵七万,带着城槌大炮,是来跟你和的吗?他要和,早在潢水边上就跟你和了。”
白日,李伯允调集统统官将议事。
元卯一把拉住他:“老胡会筹办的,你别忙活了。”他看着元思空,“你方才,是不是听到了?”
韩兆兴道:“李大人,劝和不即是劝降,若广宁当真守得,我们又怎会情愿让步?我怕的是他日城破,卓勒泰屠光全城啊。”
韩兆兴以媾和为由,临时拖住了卓勒泰,他们一面焦心肠等候着李伯允的动静,一面抓紧筹办着下一战。
元卯抱拳:“末将觉得,城坚与否,不在城墙,在民气。”声量不大,却掷地有声。
元卯顿了顿,又娓娓说道:“女真乃蛮夷之族,野性不训,杀降之例并不鲜见,诚如胡大人所说,若我媾和,一旦卓勒泰攻我不备……再者,就算卓勒泰当真信守承诺,不伤及广宁百姓,可广宁乃辽东流派,流派以内,皆为大晟子民,我又怎可独善其身。”
屋内这才安静下来。
胡百城扶额道:“李大人,你是文官,我等乃武将,这守城……这守城他不是说守就守得呀。”
陈宇隆躬身道:“李大人未曾参与此战,不知金贼之凶恶,我等并非丧失斗志,只是衡量敌我之好坏、众寡、强弱,实不能战啊。”
元卯深深喘了一口气,仿佛连说话的力量都要没有了:“城守住了,累点又何妨。”
两次战役下来,晟军死伤近两千,城墙破坏严峻,物质耗损了七八,能够撑到卓勒泰退兵,美满是吊着那一口气。
沉默好久的元卯开口道:“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世人循名誉去,但见一漂亮少年挺着胸脯站在世人面前,面上毫无惧色。
陈宇隆面有难色,瞧瞧看向了一眼韩兆兴:“这……”
“我也恰是此意。”陈宇隆道,“广宁城不坚炮倒霉,据此微小之上风,又能恪守多久。”
史乘上对广宁保卫战有较详确的记录,但笔墨侧重最后一役,而对卓勒泰的第二次攻城,仅着寥寥几笔,写那日北风狂做、寒意入骨如此,写广宁将士面对卓勒泰穷兵黩武,死守不退,杀敌八千,自损五百,城墙之上,残肢挂壁,城墙之下,骸骨垒梯,广袤的辽东大地,被血感化成鲜红。
“是。”
钱安冗拱手道:“钱某觉得,当拟疏奏一封,快马加鞭,呈交朝廷,即便要和,这如何和,也要陛下来决计。”
李伯允正色道:“我李伯允身为辽东总督,痛失辽北七州,已无颜面对辽东百姓,若让广宁流派大开,流毒中原,我万死不能辞其咎,广宁城决不能破。”
李伯允抚着斑白的髯毛,眼眸虽已浑浊,却不减睿智,他沉默半晌,道:“将全城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和身强体壮的女人都征召参军。”
“挡不住也要挡,难不成将广宁百姓饲与虎狼吗。”
因为广宁守军大多来自辽东、乃至是广宁,悲怮和惊骇一夜间侵袭全城,士卒身心俱疲,城内老气沉沉,斗志正在弥散。
-----
元卯沉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一怕守不住,二怕他们已无战心。”
元卯鹰目一瞪,俄然声色俱厉:“你说我不能战,莫非你要降金不成?!”
一阵迟疑后,陈宇隆的声音率先响起:“末将觉得,卓勒泰这封亲笔信笺,承诺对广宁百姓秋毫无犯,确有和意,我方也应以和谈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