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壬子,高园便殿火。上素服五日。
夏,四月,赦天下。
间者,数年事比不登,民待卖爵、赘子以接衣食。赖陛下德泽振救之,得毋转死沟壑。四年不登,五年复蝗,民生未复。今出兵行数千里,资衣粮,入越地,舆轿而隃领,拕舟而入水,行数百千里,夹以深林丛竹,水道高低击石,林中多蝮蛇、猛兽,夏月暑时,欧泄霍乱之病相随属也;曾未施兵接刃,死伤者必众矣。前时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将军间忌将兵击之,以其军降,处之上淦。后复反,会天暑多雨,楼船卒水居击棹,未战而疾死者过半;亲老涕零,孤子啼号,破家散业,迎尸千里以外,裹骸骨而归。哀思之气,数年不息,长老至今觉得记,曾未入其地而祸已至此矣。陛下德配六合,明象日月,恩至禽兽,泽及草木,一人有温饱,不终其天年而死者,为之凄怆于心。今方内无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灭亡,透露中原,霑渍山谷,边疆之民为之早闭晏开,朝不及夕,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是时,汉兵遂出,未逾领,闽越王郢出兵距险。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出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汉兵众强,即幸胜之,兵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国完;不听,乃力战;不堪,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鐆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赔罪;不战而殒,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而使使奉王头驰报天子。诏罢两将兵,曰:“郢等首恶,独无诸孙繇君丑不与谋焉。”乃使中郎将立丑为越繇王,奉闽越先祭奠。馀善已杀郢,威地于国,百姓多属,窃自主为王,繇王不能制。上闻之,为馀善不敷答复师,曰:“馀善数与郢谋乱,而后首诛郢,师得不劳。”因立馀善为东越王,与繇王并处。
上又好自击熊、豕,驰逐野兽。司马相如上疏谏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觉得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逄蒙之技,不得用,枯木朽株,尽难堪矣。是胡、越起于都门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宜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况乎涉丰草,骋丘虚,前无益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觉得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觉得娱,臣窃为陛下不取。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令媛,坐不垂堂。’此言虽小,能够谕大。”上善之。
是岁,南越王佗死,其孙文王胡立。
六月,旱。
越,方外之地,剃头文身之民也,不成以冠带之国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与受正朔,非强勿强服,威弗能制也,觉得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敷以烦中国也。自汉初定已来七十二年,越人相进犯者不成胜数,然天子何尝举兵而入其地也。臣闻越非有城郭邑里也,处豨谷之间,篁竹当中,习于水斗,便于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险,中国之人不知其势阻而入其地,虽百不当其一。得其地,不成郡县也;攻之,不成暴取也。以舆图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过寸数,而间独数百千里,险阻、林丛弗能尽著;视之若易,行之甚难。天下赖宗庙之灵,方内大宁,戴白之老不见兵革,民得佳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德也。越人名为藩臣,贡酎之奉不输大内,一卒之用不给上事;自相进犯,而陛下出兵救之,是反以中国而劳蛮夷也。且越人愚戆轻浮,误期反覆,其不消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积也。壹不奉诏,举兵诛之,臣恐后兵革无时得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