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着你同领三十军棍,可有牢骚?”
随军医正黄文尚入帐,躬身向卿尘就教几个关于外伤医治的题目。殷采倩闷闷坐在中间,倍感无聊,不由得昂首打量起卿尘来。只见她闲闲而坐,白袍舒散身后,发丝轻绾,束带淡垂,周身似是笼着清隽的书卷气,平和而柔静。她时而伸手为黄文尚指出一些穴位头绪,玉色指尖如兰,纤白透明,似是比说话神态更能表示她的安闲和安然。不知为何,殷采倩俄然便想起了夜天湛。
这场经心策划的战事一旦结束,西路雄师将完整掉转守势,同中军齐头并进,攻取叛军中腹,合州、定州、景州、燕州、蓟州,都将近在面前。
夜天凌面无神采,那道娇俏的身影撞入视线,未在他眸底掀起涓滴颠簸。此时全军左都运使许封仓促赶来,至前行下军礼:“末将拜见两位殿下!”
“小小串珠罢了,添甚么堵啊?”卿尘满不在乎地看他,手在身后把玩那串珠。
灯影疏浅,夜天凌悄悄凝睇她一会儿,倒也没有表示不当。
夜天凌沿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为何?”屏风模糊,幕帘如烟,他转头,语中微有不豫。
这悠长的夜色如同漫漫光阴,流淌于春来秋去。夜天凌已记不清曾有多少个独宿军帐的夜晚,此时帐中安然的暖意仍旧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虎帐中竟会有家的感受,这设法让他略觉惊奇。
夜天凌点头,表示她的话亦有事理,复又一笑:“不管他自那边来,成果都一样。”
炭火的暖意将风雪带来的潮气逼得如水色般浮上半空,飘漾着镜花水月般的迷蒙,素色屏风一清如洗,跟着氛围微微地涌动。
说罢,拂袖率众而去。
殷采倩眼中似是带出些讽刺:“族中嫡女,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嫁给湛哥哥,孤负他对你一片密意吗?”
夜天凌道:“你可知产生何事?”
夜天湛的名字突然在卿尘心中带起几分涩楚,丝丝散开,化作百味纷杂。她半垂下视线,嘴角仍旧噙着丝幽长的笑意,道:“我嫁的,是我想嫁的人。”
如白云过境,她将衣袖悄悄一拂,合上手中的书,含笑道:“你无妨多体味他,再言喜恶。军中都是男人多有不便,今晚你便在我帐中安息吧。”
殷采倩看到夜天凌,本来心中一阵欣喜,这时却大惊失容。战甲摩擦的声音伴着军棍闷响将她自一刹时的冰封中惊醒,刑杖已动。
殷采倩踌躇了一下,问她道:“我传闻你的医术很好。”
两人仿佛没有甚么多余的话可说,都沉默了下来。卿尘考虑半晌,委宛问道:“你此次是擅自分开天都的?”
卿尘极无法地叹口气:“我刚才去看一个环境俄然恶化的伤兵,返来后殷采倩人便不见了。”
“慢着!”殷采倩以手挡住军棍,倔强隧道,“要打连我一起打!”
十一看着身前白衣翩然的女子,薄薄的雪色深处莽原连天,风过雪动,忽而竟有种悠远的感受,想起夜天凌所说的古怪之事,眸色深了几分:“平白给四哥添堵,快些还我。”
天幕入夜,冷月上东山。
内里俄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和十一同时昂首,厚厚的垂帘微动,带出一片月光映着雪色冰寒,倒是卿尘掀帐而入。
卿尘手指抵上嘴唇,表示他小些声音。
“你说呢?”十一瞪她一眼,却在看到她眼底一掠而过的灵黠笑意时,终究耐不住笑了。
卿尘瞬目轻叹,面前这般情势,恐怕得命令将殷采倩拖开方能实施军法,但硬要兵士把殷家大蜜斯架开的话,传到皇后耳中怕不铛铛。她往夜天凌看去,却见夜天凌也正将目光投向她这边。她会心肠将眉梢轻挑,上前拉开殷采倩:“别再混闹了,这是虎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