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人又亲亲热热说了一会子话,宝钗就退下了。她本来还忧愁薛蟠一定肯向秦钟低头赔罪,夜里头倒是运营了好几个战略,岂料全然用不上:

宝钗道:“这个我自是晓得,凤姐姐固然和贾蓉贾蔷他们靠近些,想来原也为的是利钱银子上头的事。谁不晓得她掌管着这府里的月钱,每月靠了这等不幸亏官面上讲的谋生取利,别人再劝到底不听的。她既铁了心要做这等谋生,少不得外头得有几个亲信人。这原也没甚么可疑的。我的意义是说,凤姐姐常日里定夺杀伐,少说也有几万个心眼子,又公开里做这类谋生,和我们家毕竟不是一起人。如果哥哥或是我不谨慎言语间冲撞了她,她眸子子一转,只怕我们家也吃不消。”

宝钗虽是如此说,心中到底是不安的,见薛阿姨脸上犹有不觉得然之色,忽又想起一事,笑着说道:“若说我这些日子里头出门,十次倒有八次是为了哥哥的事情。当日里母亲是如何说的?不过是替哥哥分忧罢了,何况连易钗而弁这类特别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呢,母亲当日也是在前面催着说同意的,说出了事固然替女儿兜着。现在也请担待一点罢。”一面说着,一面将头靠在薛阿姨肩头,腻在她怀里。

薛阿姨见宝钗坐在一旁不说话,便顺手扯着宝钗袖子说:“我的儿,让我看看你的手。先前我是气急了,才打了你几下子。痛在你身,疼在我心,如果一时落了疤,你叫我内心头如何过意得去。”

薛阿姨听了这话,越建议了寻根究源的心机,诘问道:“她到底做了甚么胡涂事了,你倒是说说看?”

宝钗闻言,也实在游移了半晌,继而扬眉而笑,向着薛阿姨言道:“我等闺中女儿,恪守妇德,最在乎的是一个心字。像书里头那等女子,虽日日在绣楼之上,但一颗心早就跟人家跑了,这才是有辱门楣;我虽偶有外出时,但也只为照顾我们家的买卖,心机是正的,恰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何况我们虽是皇商,到底也是商户人家,原比不得公侯府里的蜜斯,若为了这个束手束脚,岂不是失了我们商户人家的本分?”

宝钗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把先前的那些委曲猜忌抛到九霄云外了,忙笑着站起来:“母亲这是那里的话,做女儿的惹母亲活力,本来就是女儿的不是,原该管束的。再者你看这不是好了?”

薛阿姨不觉得然地笑道:“又来了。你哥哥虽莽撞些,却也是晓得轻重的。又怎敢去招惹你凤姐姐?我也曾千丁宁万叮嘱他的,猜想不会出甚么大碍。再者,就算他有甚么不当,你这个做mm的,莫非不会出面描补?”

薛阿姨素知王熙凤在荣国府权势滔天,何况又是本身的亲侄女,那里肯为不相干的人冷淡了她?忙笑着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不免听风就是雨的。我是过来人,眼里看得逼真,那凤姐平素固然也和族里的这些小叔子、侄子说谈笑笑,实则内心头只要琏二哥一人。若说是挑逗老司塾的孙子,用心害死他,决然没这个事理。”

次日一大早,宁国府里贾珍就下了帖子,请薛蟠明日往会芳园赴宴。薛蟠宴罢返来之时,整小我都喜气洋洋的,喝得醉醺醺的,向薛阿姨夸口说要跟着珍大哥、冯大爷等人干出一番奇迹来,好给薛阿姨挣个凤冠霞帔的诰命。

一面说,一面将袖子褪下来,只见一段手臂洁白圆润,上头唯有几个新月形伤疤,痂已经褪尽了,那浅的疤,已经看不见了,深的也只留浅粉色的陈迹,想来不过数日就能好的。

宝钗听薛阿姨提起薛蟠,内心也忍不住感喟,又不幸亏面上显出,怕薛阿姨更加悲伤,正欲以别言安慰间,薛阿姨却又说道:“先前我一时气急,负气把你父亲留给你的嫁奁财产丢给你打理,原是难堪你的意义。你固然聪明,素有才调,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蜜斯,倒不好常在外头走动,抛头露面的,身边更没几个知根知底的安妥人供你调遣,想来必是到处难堪现在不若你仍把嫁奁交给我打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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