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一向在那跪着的三排将士中搜索和珅的身影,最后目光锁定在了一排最左边。明显从重生到现在,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和珅的一举一动,就连下跪的姿式,仿佛都在弘历脑海中反复了千遍。哪怕现在相隔甚远,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
明瑞颠末和珅身侧,瞧着他官服上的血迹,点头叹道:“和大人,好自为之。”说罢,跟着世人一同拜别了。
“滇南商路?征缅一仗明瑞的雄师费了这么大劲儿才将缅人赶出关内。你倒好,一纸和约和缅人做起买卖来了。和珅你多短长啊,上赶着把缅匪往铁壁关内请!”
弘历的确不敢信赖本身的耳朵,双目赤红地瞪着刑凳上气若游丝的男人,一肚子的苛责全都噎在嗓子里。
他只觉到手脚冰冷,心下一片空缺,双唇颤抖着吐出一个“不”字。
一个侍卫取过狼牙棒,正要动手,弘历余光瞧见棒上的尖刺,心下一颤,猛地冷喝一声:“换木板子。”
“将军率众将士在门外跪迎御驾。”
“臣自请赴滇之时,曾向皇上讨要便宜行事之权。”
“此战虽未能攻陷阿瓦,却威慑了缅邦,保住了边疆的安宁。朕不但不罚,还要赏,你、海兰察、统统有功的将领,都要赏。”弘历表情极好地笑道。
和珅是晓得午门廷杖的能力的,明朝正德年间,荒淫无度的正德帝就曾对进谏的官员施以廷杖。十余名官员直接被杖毙,剩下的幸运捡回一条命,却也是伤痕累累。
话未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声断喝:“和珅,你真觉得朕不敢动你么?”
明瑞统帅的军队带着一纸和约回到了都城,遵还是例,雄师班师要在午门向天子敬献战俘。
“构筑滇南商路,谁给你的权力?”弘历也不叫起,就让和珅在众目睽睽下一向跪着。
许是侍卫听了吴书来的话,打得较轻。三十杖畴昔,和珅仍挣扎着开口道:“皇上,商路不成废。”
“回皇上的话,和约是经主子同意的。”和珅垂首应道。
两旁的侍卫回声上前,将和珅押上刑凳。本来被和珅捧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黄布散开,一颗腐臭的头颅露了出来。在场有些胆量小的文官,禁不住干呕起来。
和珅趴在他的背上,迷含混糊间闻声他的问话,衰弱地笑道:“有了商路,边疆的百姓就能贸易来往。以物易物也好,行商坐贾也罢,只要得了需求的东西,有了生存,谁还情愿做流民强盗。兵戈能治本,却治不了本。商路不开,这仗打了也白打,和约谈了也白谈。”
剧痛传来,和珅只感觉脑中一片浑沌:当代的影象异化着重生以来的境遇,像走马灯似地一帧帧闪现,一时心下大恸,嗓子眼里涌上一股子腥甜。
和珅认命地闭上眼,由着侍卫用麻布兜将他的双臂束在长凳上,两边的足踝被侍卫紧紧缚住。
小盛子出去时,和被拖出去的秋菊打了个照面,顿时垂着头,瑟瑟颤栗起来。
吴书来站在弘历身后,将帝王的神采看得清楚,夺目如他转刹时便有了计算。行刑的侍卫望过来时,他便将脚尖张成大大的外八字,作了个“轻点”的口型。
“这是......”弘历盯着那颗头颅,游移道。
她命人点亮宫灯,见弘历额上盗汗涔涔,忙取了帕子去擦拭,却被弘历抬手挡开了。
乌喇那拉氏绞动手中的帕子,扬手就打了出去服侍的夏兰一个耳光:“笨手笨脚的主子,滚出去。”
弘历难以置信地看着和珅毫无赤色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肯定?”
好好的一场班师礼,就以一次廷杖作结。天子走了,众臣围观了这么一幕,都没了作陪的心机,三三两两地散了。